关灯
护眼
字体:

躲不过初一(8)

这话一出,盛悉风不打扰他俩了,识趣地闭嘴降低存在感。

钟尔彻底没了幌子,被迫直面许听廊的质问。

她打开手机电筒,往许听廊的方向照去,光束在狭小-逼仄的地下空间内晃了一阵,隔着残垣断壁,她看到他蜷身坐在一截断裂的路面撑起的小三角下,用一个口罩捂着脑袋的伤口,脸上灰土混着鲜血,几乎看不出原来的模样。

谁能想到他们的重逢这般狼狈。

眼见他的眼睛被直射的光刺激得眯起,钟尔把手机往旁边转了转。

“盛悉风。”她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拉无关人员搅浑水。

盛悉风看戏看得入迷,哪料到又有自己的事了,过了两秒,她不情不愿地应:“干嘛?”

钟尔像个做不出题的学生,当着老师的面跟同学索要参考答案,俨然一副破罐破摔的无赖样:“你打给你老公,是想跟他说什么?”

说到这个盛悉风就来气,她咬牙切齿:“离婚。”

完蛋,这个答案钟尔完全没法参考啊。

她动着歪脑筋,抬眸看许听廊,他一双眼睛仍不避不让地胶在她脸上,宛如锁定猎物的狼,穷追不舍。

她更缺氧了。

“有人吗?下面有人吗?”百口莫辩之际,顶上传来呼声。

地上的施救工作一直在争分夺秒地进行,抢救人员穿过层层阻碍,下到了附近,扯着嗓子往里喊。

几人和上面的抢救人员取得联系并说明了大致的情况,悬着的一颗心落下来。

救援器械的运作声震耳欲聋,许听廊眼神从钟尔脸上挪开,转而闭目养神,他头上的伤口大概是很深,温热的血液还在汩汩往下流淌。

他不追究那个问题了,钟尔却自己送上门去,在器械短暂的停歇中,悠悠然开了口:“我是想问你。”

许听廊睁眼看她,她的面目隐匿在光源背后模糊不清,只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和多年前最后的印象渐渐重叠。

钟尔舔舔干燥的嘴唇,镇定自若道:“你还养着中中吗?”

她没有听到许听廊的回答,因为上头的机器重新开始运作了,覆盖掉所有声音。

*

又经过半个小时的等待,钟尔被救援人员从车窗拖拽出去,得以重见天日。

塌方很严重,面积少说有一两百个平方,举目望去一片废墟。

三人中,许听廊距离破口最近,是最先获救的人,盛悉风最后,因为救她得先把钟尔的车吊开。

盛悉风上去以后,发现钟尔居然还没有离开。

“你在等我?”盛悉风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

钟尔颔首。

怎么说也是生死与共的难友,总要确认对方安全无虞才放心。

盛悉风环顾四周,已经不见许听廊的身影。

钟尔看出其心里所想:“他早走了。”

语气里听不出半分情绪,像描述着一件最普通不过的事。

“他不等你啊?”盛悉风迷惑了。

因为狼耳没发糖,她黯然神伤。

事实上,钟尔登上地面的时候许听廊的担架还没走出太远,俩人灰头土脸地对视一眼,彼此眼神都有些晦暗。

照理来说等她出来的这点时间他早该走得没影了,既然他还在这,钟尔难免多想,想他会不会是为了确认她的平安。

但他那眼神大老远都辨得出冷淡,在她身上微不可察地一顿,便漠不关心地挪开了。钟尔一触及,就清醒地制止了自己的自作多情。

此次塌方波及到的车辆和行人不止他们三个,钟尔没受什么伤,没有浪费人力资源,选择陪着盛悉风的担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外走。

塌方的警戒线外,停满了警车救护车和各种工程机械车,各家媒体电视台的记者都来了,群众被疏散,只能待在老远的地方观望。

盛悉风一出现,好几个人不顾警察的阻止,叫着她的名字跑了过来,将她团团围住。

钟尔被挤开,站在人群外围,透过缝隙,她看到两个四十来岁的女人泪水涟涟,一个捧住盛悉风的脸,一个拉着她的手,满是心疼,“痛不痛”“饿不饿”地关心个不停。

她听到盛悉风诉苦:“我的车才开不到一个礼拜,这下肯定废了。”也听到两道中年男声争先恐后地说:“人没事就好。”“爸爸再给你买辆更好的,你想要几辆就几辆。”

衬得她越发形单影只。

不知道如果她今天真的把命交代在这里,有没有人会这样难过。

*

钟尔没有打扰那一大家子的团圆,和警方简单登记了信息之后,她悄悄离开。

因为身上有一些轻微的擦伤和挂彩,需要处理伤口,她跟小方约了到私人医院见面。

医院里,俩人一路跟着护士前往清创室,其中一间房间外头站了个年轻男人在打电话:“医生也说不好会不会留疤,得看他体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