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参见皇后娘娘……”
孩子倔强地仰着头:“不,她不是皇后娘娘,她是冯昭仪……”
宫女们惊恐万状:“殿下……”
就连身后气喘吁吁赶来的王美人也呆住了,急忙跟着跪下去庶女慧娘。自从冯皇后被废黜之后,年龄最大的王美人就担负起了养育小太子的责任。她是个老老实实的女人,姿色平平,从未得宠过,所以为人特别谨慎低调。冯妙芝倒台了,她深知这个新皇后自己是万万惹不起的,就算抚养小太子,也不要企图和冯皇后抗衡。
她见小太子竟敢顶撞新皇后,如何不惊恐?如今人家在风头上,谁不知道新皇后本就把小太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这还了得?
她急了:“殿下,快给皇后娘娘请安……”
“就不!”
孩子依旧倔强地昂着头,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
冯妙莲倒没有生气,横竖不过是个孩子而已。但见他那肥胖的面容,臃肿的身材,少年老成的样子,心里只是奇怪,这个孩子怎么长得跟拓跋宏一点也不像?他的母亲高美人也是一个大美女,拓跋宏自己常被史官们称为“美仪容”,可是这个孩子竟然一点也没继承父母的优点,五大三粗,黑不溜秋,不像个太子,倒像杀猪匠的儿子。
她没理睬孩子的冷漠,和颜悦色的:“询儿,你最近功课可好?”
“哼。”
孩子鼻孔一掀,冷冷的哼了一声,整个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冯妙莲笑起来,一招手,宫女陈嘉拿上来一个行子,正是冯老爷夫妻进宫带来的。打开,里面是十分精致的小点心。她拿起一块,温声道:“询儿,拿去吃吧。”
孩子早已闻到了香气,贪婪地看着那个盒子,却眼巴巴地说:“不吃,我怕有毒。”
冯妙莲面色一变。
再是孝子,童言无忌也就罢了。可是,这么小就这么防备着自己,等他长大登基了,岂不是立即就会拿自己开刀?
王美人吓得浑身颤抖,天啦,这个小祖宗,怎么这么说啊医手遮天conad;
。你心底就算想,也别这么说出来吧?
冯妙莲一转眼,看到她筛糠一般,嘴里都不利索了:“娘娘,孩子小不懂事……求你原谅他……”
冯妙莲这才意识到,这宫里上下,几乎都把自己看成了洪水猛兽,认为自己下一步必然会对小太子下手了?
她淡淡一笑,将那块糕点放在自己嘴里吃掉,拍拍手:“既然询儿不喜欢吃就算了。”
王美人等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出。
直到她走远了,王美人才拉起小太子。
孩子终究是孩子,恨恨地,忽然说:“我好想吃糕点。”
王美人小声道:“殿下,今后说话要小心一点,决不能得罪皇后娘娘……”
孩子小眼睛一睁:“要你多管闲事?”
王美人又是害怕又是埋怨,这个小祖宗,迟早会把自己给折腾死掉。可是,她抱怨的话都不敢多说半句,人家可是小太子,未来的皇帝大人。现在抚养他是拓跋宏出于无奈,非得找一个老成持重相对厚道的女人,但是老实人也不太会哄人,尤其是询儿这种孩子,一般人根本唬不住,王美人老实巴交,也没什么心眼,孩子和她不对路,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立正殿里早已金碧辉煌。
拓跋宏正亲自视察装饰和布局。许多年了,皇宫里并没有什么太过盛大的喜事,就连立冯妙芝为皇后的那一年,也是在中宫举行。而且因为当初事情繁多,没有闲暇,无非是完成了一个礼仪而已。记忆中,唯有当年和妙莲大婚的时候有这样的盛大。
也不是第一次结婚了,此时竟然心情雀跃。
有一点小小的紧张,也有一点小小的期待。
皇帝即便有再多的女人,但是只要皇后名分未定,他就是法律上,道德上名正言顺的钻石王老五妖娆召唤师。
这一次,方是大婚?
立正殿前所未有的喜气洋洋,宫女们,太监们穿梭往来,怎么布局,怎么摆酒,宴请的是几品以上的官员,御膳房该准备什么菜肴,珠宝首饰要哪些?凤冠霞帔如何?……林林总总,拓跋宏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修改细节。
宫灯初上,看到窈窕而来的女人。
他迎上去,满面笑容:“妙莲,出去了?”
妙莲加快了脚步,有点意外:“陛下,今日怎回来得这么早?”
“我提早结束了召见,反正也不是太大的事情。”
年终了,地方官按照惯例进京述职,该升迁的升迁,该平调的平调,该贬斥的贬斥……其中重要的封疆大吏之类的,陛下当然会亲自召见,以关切国土是否安全,国民是否温顺无恙。往年的这个时候,拓跋宏总是忙得不可开交,他是个喜欢亲力亲为的皇帝,这几年励精图治,大小事宜,无不精明。
“妙莲,我前几年觉得特别累,今年也是年底了,正好可以放松休息一段日子。”
冬日夜长,宫灯很早就亮了,一路上二人携手,沿途都是绢花,灯笼,彩缎、布锦……飞舞的彩球昭示出一种浓烈的喜悦的气息。
这条路显得如此的长。
二人并肩携手,走得很慢。
“妙莲,冷不冷?”
她摇摇头,宽大的狐裘毛皮,雪一样的脸色。
“妙莲,你还记得我们小时候一起看灯会不?”
第一次看灯会是在平城。她和他,还有叶伽,三个人一起随着太后到了平城,到了当时北国最繁华的城市。那也是北国仿效南朝的风俗,第一次在元宵节放花灯,灯火通明,玉树琼花,好一幅不夜天的场景。
这是冯妙莲第一次见识这么盛大的场景,记得那个夜晚,皇宫里准备了许多宵夜,糕点,水果……素日忙碌的太后也放下了一切事情,也没有什么规矩,破天荒允许孩子们尽情地吃喝玩乐,肆无忌惮……
三个人一起猜花灯,放灯笼,投壶、骑马、射箭……而太后,就亲自下厨,准备了一大锅的獐子肉炖苹果干,一屋子的飘香追美高手conad;
后来,许久许久之后,太后都没有再做过这道菜了。
二人走进屋子里,拓跋宏忽然一阵惊喜:“妙莲,这是什么香味?天啦,獐子肉炖苹果干……是这个味道……”
纯正清香。
皇宫里,唯有冯太后和冯妙莲才会做出这样的味道,就算事隔多年,拓跋宏也记得清清楚楚。
他自言自语:“妙莲,我几乎五年不曾闻到这样的味道了。”
自从她生病之后,就没有了。
出家庙时没有了。
回宫后也没有。
这还是第一次。
他喜悦难言:“妙莲,你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淡淡一笑:“午膳之后就弄好了放在锅里,只让宝珠她们照看着。一下午了,现在吃正好差不多……”
这一晚,拓跋宏大快朵颐。
特制的苹果干在嘴里,比新鲜苹果更加的脆嫩可口。
无酒有肉,人却醉了。
整个夜晚,他都有一种晕陶陶的快乐,是一种如释重负之后的轻松和惬意昔日曾经压在心口上的巨大的石头,忽然被搬开了。
两个人躺在床上的时候,他再也没法压抑久违的激情。
明明是熟悉到了极点的女人,却能撩拨心底最最久违的对一种激烈生活的向往和意气风发。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妙莲,我们生一个孩子吧,华大夫说了,我们一定能生一个孩子绝世唐门conad;
。”
汗水淋湿了她的头发,粘连着,如一朵入夜的花,暧昧而朦胧,含含糊糊的,对此并不表示什么态度。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除了吃饭生孩子之外,一个女人还有什么其他的价值?
既然她在皇宫里的生涯就是如此了,那就不能只吃白饭什么都不干吧?
“陛下,我尽力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