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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150)

这可怎么下手。

姜孝广只四下扫了一眼,肩胛突地耸起。

这一耸,不啻于发令枪、信号弹,丁玉蝶想也不想,两手叠握,向着姜孝广后颈来了一记猛捶。

人或多或少,都会有危险预警的能力,而且很多时候,身体反应先于意识,水鬼身体强于常人,预警能力也更胜一筹:三姓内部传说,姜孝广觉得事情不对时,肩胛会下意识耸起,易云巧就更神了,她耳边有一绺头发,会逆地心引力,往上打弯。

姜孝广身子晃了晃,没立刻倒,居然还转了过来。

丁玉蝶耳热心跳,口干舌燥,黑丝背后的脸讪笑、干笑,觉得大势已去回天乏力,一声“姜叔叔”几乎滚在舌尖上了,宗杭自后猛冲上来,一瓷碗砸在姜孝广后脑上。

姜孝广往前栽过来。

丁玉蝶下意识抬起手臂,挣住姜孝广堪称魁伟的身体,然后慢慢地、心怀愧疚地,放到了地上。

***

甲板上,表演还在继续。

两个闲汉半蹲着,一左一右,各打一个手电筒,光柱在半空中交叉。

为首的中年汉子盘腿坐在地上,把一张红色大钞举到交叉点处,光照下,领袖的脸愈发和蔼可亲。

中年汉子努力在鸡蛋里挑骨头:“哎,你们看这磁条,是不是有点细啊?”

那年轻的水抖子在边上看着,抱着胳膊,也不气了,心态一平和,脑子就灵了:“我说哥们,是来碰瓷的吗?我怎么看着不像呢?钱都到手了还不走,我看验完钞,你们还得跳个操吧……”

中年汉子一仰头,正要回呛两句,忽然看到舱门处,丁玉蝶正探出头来,向他猛使眼色。

好了,要收工了!

中年汉子精神为之一振,他站起身,朝那两个水抖子走过去,到近前时,右手捏着一厚叠钞票,朝着左手掌心啪一记猛抽。

年轻的水抖子放下胳膊,面色警醒:“想干什么?”

年长的那个眉头皱起:“兄弟,钱都给了,再闹事就过分了啊。”

他们身后不远,丁玉蝶和宗杭两个,正蹑手蹑脚翻上船舷。

中年汉子说:“谁还真不知道好歹啊,就是开个玩笑,这就走了,来来来,大伙儿挪屁股,谢谢老板给钱花,欢迎常来啊。”

扑通水响,大概是拿了钱得意,有人忘形地往水里跳。

年轻的水抖子低声骂了句:“地痞流氓。”

***

比起丁玉蝶这边的“跌宕起伏”,易飒反而相对“安稳”。

下了水之后,她在船底做了个仿的“半跏趺坐”,依旧是竖悬水中,一只脚的足背勾住另一条腿的腘窝。

这个姿势,又叫“秤砣坐”,如同船底下吊了个秤砣,等同于对外散发信号:这一片,现在是我“镇”的,路过的行个方便,我走了,您再来。

她阖上眼睛,凝神去听。

丁碛这样的绝户,你给他相对安静的环境和准备时间,他的听力都能远超常人,更别提易飒这样的水鬼了。

她仔细分辨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

船上有电机响,但这声音被偌大水域吸附导引,渐成背景音,七嘴八舌的吵嚷如同打在塑料膜上的水滴,渗不下来。

水下就要清静多了。

状态渐渐入巷,身周的湖水浸入肌肤,像是与全身感官相连,把你的感官末梢向外推远,让你能敏锐察觉到微小的异动——这是典型的“以静制动”,当你能和所处的环境圆融地合为一体时,水流有异样你会知道,鱼来了你也会知道。

也不知过了多久,易飒眼睫轻动。

右后侧方向,好像有点不对。

水下本来就黑,又是晚上,眼里头有亮子也看不了多远,易飒翻起手掌,向那个方向“推水”。

这“推水”类似于投石问路,很讲究手法力道,反复绵密,藉由水的导引,可以把“力”推过去:如果那头是鱼,它不会管你推什么,我行我素;如果那头是误入的渔人,被突兀而来的力道一推,动作难免慌乱,她这里会有感知;而如果那头是三姓的人,那就更好办了,他会反推回来。

但怪的是,推完一道,那头毫无反应。

也就是说:有人,但人家不准备和你打交道。

这就蹊跷了,易飒有点紧张,拔了乌鬼匕首在手。

她直觉那人还在,虽然没靠近,但也没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