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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164)

也有无数手臂粗的石钟rǔ垂下,或零落三两,或密密簇簇,不断往下滴水,滴答声连成一片,像在下雨。

地面上,不少石笋矗立,按说石笋一般是上细下粗,但这儿的石笋奇形怪状,下部往往更细不说,很多都倒了。

易飒呢?其它人呢?

宗杭试图挪动身体,这才发现自己躺在一片烂泥汪子里,全身上下那感觉,难以描摹——之前在水中疯狂“翻转”的经历,如同面团被一只巨手反复摔打、揉搓,一番推、挤、摁、团、醒之后,骨头如拆散重装,筋皮经这拉抻之后,虽然酸疼得要命,但又掺进不少畅快。

耳边传来“嘁喳嘁喳”的声音。

宗杭吃力地转头。

几乎就在他鼻尖处不远,蠕动着一只大拇指指甲盖大小的蛤蜊——蛤有很多种,什么花蛤文蛤西施舌之类的,宗杭反正没那能耐分辨,统一以蛤代之。

这蛤蜊,好像是从泥底下钻出来的,因为汪水的泥滩子上有个小洞,还因为它灰褐色的壳上泥迹斑斑。

它动着动着,就立了起来,两片卵圆形的壳向外展开,跟蝴蝶栖立花上似的。

真是稀罕,宗杭不是没吃过蛤蜊炖蛋——家政阿姨把蛤蜊买回来,浸在清水里吐沙,那些蛤蜊东歪西躺,两片贝壳间至多露条缝,只有被煎炒油炸了才会张壳,没见过哪个会立起来的,还立得跟白鹤亮翅似的。

过了会,那蛤把身子转向他。

宗杭打了个激灵。

他看到,这蛤的两片贝壳边缘处,生了又细又密的尖齿,难怪贝壳碰合的时候,会发出类似上下牙关打架的“嘁喳”声。

这是什么玩意儿?

正惊怔不定,屁股下头忽然有什么东西一拱,宗杭如同触了电,浑身一颤,连滚带爬,挪到一边。

看清楚了,又一只蛤,依然指盖大小,很笨拙地从泥滩子下头钻了出来,一路爬到一根石笋下头——但见它突然两片贝壳飞快开阖,嘁喳嘁喳,身周岩屑如飞……

这是……啃起石笋来了?磨牙?

这还没完,更多的蛤爬出来了,都很小,灰色,灰白色、灰褐色,挤在一起,蠕动时如潮水一推一涌,都往各处的石笋处去,甚至有些是用飞的——两片贝壳振动的频率极高,发出嗡嗡的声响,虽然飞得不是很高,但能飞的蛤,已经很骇人了。

这些蛤一挨着石笋边就开始嘁喳嘁喳,那声音嘈嘈切切,不绝于耳,甚至有根石笋损得太厉害,不堪啃噬,轰一下砸了下来。

宗杭毛骨悚然,屏住声息,像是唯恐惊动了谁,一步步向外退去。

他刚刚那是……躺在蛤窝上?要不是清醒得早,会不会昏迷中就被啃完了?

不妙!

还没退出几步,如同急雨来得快去得也早,那片嘁喳声渐渐停了,有一只蛤,张开了贝壳转向宗杭,然后是第二只、第三只……

密密麻麻,高高低低,怕是有成千上万只蛤,都张开了贝壳朝着他,壳间的那一团——俗称蛤肉,实际上该叫做“内脏团”的——一起一伏,此起彼伏,这场景,让他后脑勺都泛凉气了。

宗杭干笑,结结巴巴:“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他全身上下摸索:糟了,在湖里被掀来翻去的时候,易飒给他的那把乌鬼匕首,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当然了,就算有也没用,不见得他还能拿匕首撬壳吃肉。

他继续后退,然后慢慢去解老头衫的扣子。

就在这个时候,有几只蛤打头,带动了几小群,不同方向,同一时间,直直朝他飞了过来!

他就知道!迟早的事,他这么香喷喷的,它们能不打他的主意?

来不及解扣子了,宗杭掀起衣服下摆,刷一下从头上脱下,也不待细看,两手抓住老头衫,拼尽全身的力气四下乱甩。

老头衫浸了水,自带分量声势,舞起来忽忽生风,加上他这不要命的架势,一时倒也奏效,有十来只被掀落地上,剩下的反应很快,察觉到气流不对,及时避开了。

只有一只倒霉的,好像一边贝壳被打残了,保持不了平衡,飞得歪歪斜斜,停在跟他胸腹差不多高的位置,那团蛤肉胀缩得厉害,再然后,双壳猛然一闭。

宗杭也不知道是哪根神经忽然搭对了,居然预感到要出事,想也不想,矮身往地上一滚——

砰的一声,那蛤居然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