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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184)

***

易飒再清醒时,是在一间舱房里,门开在地上,屋里器具东倒西歪,丁玉蝶和宗杭蹲在屋角,手边堆了一堆金花生。

那些个花生做得惟妙惟肖的,连壳上的纹理凹凸都极其逼真。

丁玉蝶拿那些花生摆字玩,一会是“SOS”,一会是“死”,然后腾一下端起老式的三八大盖步枪,枪口抵住宗杭的小腹,吼:“你说,这些花生为什么不是真的,你说啊!”

易飒吓了一跳。

宗杭拿手把枪管拨开,很实在地回答:“日本鬼子从中国抢东西,也不会抢真花生啊。”

丁玉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哀嚎:“我要饿死了,我干得都没唾沫了,嘴唇都起皮了。”

易飒坐起来,心说:还有力气嚎,看来还没饿到份上。

未雨绸缪,如非必要,她不准备说话,感觉每多说一句话,都会多费一粒米的力气。

听到动静,宗杭转过头来,又惊又喜:“易飒,你醒啦。”

易飒嗯了一声,看向头顶的窗外。

天又“亮”了。

***

丁玉蝶的经历其实相对简单。

用他的话说:莫名其妙的,正埋伏在湖底,做着全身泥膜,兴致勃勃观摩着开金汤的“风采”,突然眼前一黑,没知觉了。

再醒来时,就是在船冢,一条废船朽烂的甲板上,更骇人的是,一睁眼就撞上凶杀现场。

姜孝广是姜骏杀的。

而丁玉蝶之所以知道那个是姜骏,是因为姜孝广重伤之下,都没有全力还手,反而嘶哑着嗓子一直叫姜骏的名字,给人的感觉是:姜孝广认为姜骏只是丧失了神智,多叫几次,就能把他给“喊”回来。

虽然搞不明白前两天死在水下的姜骏为什么会起死回生,还变成了现下这副德性,但丁玉蝶还是准备过去帮忙,只可惜晚了一步,他攥着上锈的渔叉冲过去的时候,姜骏一手攥住姜孝广的脖子,扬手把他扔了出去。

丁玉蝶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手劲,扔一具一百五六十斤的身体,像扔块石头那么轻易——姜孝广飞出去的尸体被一根斜出的桅杆挂住,摇晃了几下之后就止住了,乍看上去,像晾晒的海带。

大概是没救了。

这念头还没转完,姜骏已经到了跟前,事情发生得太快,丁玉蝶记不清自己过了几招:“反正就是,被抛飞出去了,亏得有船板挡着,不过船板也撞裂了。”

他挣扎着爬起来,想翻过船舷,下到地面去,也阖该是命好,这时候,有人“救”了他。

“爬了一下没爬起来,还以为要完蛋,哪知道姜骏忽然停下,两只手刷一下砸到船板下,把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拎了上来……”

易飒听得心如擂鼓:这女人应该是易萧,看来她也是跟丁玉蝶前后脚醒的,不过她要机灵多了,见势不妙,从甲板上的裂缝处藏了下去,估计是以为能躲过去。

丁玉蝶搞不清楚怎么会又冒出一个女人:“我还以为是你呢,一看长头发,那肯定不是,我就赶紧溜了……”

说到这儿,他打了个寒噤。

翻下去的时候,他往那溜了一眼。

他看到,姜骏两只手攥住那个女人的肩膀,把她整个身体都举了起来,那女人半空中拼命挣扎,大吼:“姜骏,是我,你不认识我了吗?”

他觉得,那女人会被活撕的。

但逃命要紧,实在管不了那么多了,幸好这儿是沉船废墟,残骸多,藏身的地方也多,他找了个地方躲起来,大气也不敢喘,外头先还有声响,像是姜骏到处找他,后来就没动静了。

丁玉蝶藏了一个晚上,才偷偷出来,他一直以为姜骏就在这船冢中,怕他守株待兔,也没敢回姜孝广出事的地方看,尽量一边找出口,一边往船冢边缘偏远的地方去,最后落脚神户丸号,是因为这是艘钢铁大船,比较牢靠,而且船是倒栽的,爬上去很不容易,舱房又多,方便藏身,也方便转移。

易飒之前找出口,也到过神户丸号,但她心有忌惮,和宗杭说话时,一直压着音量,加上船底和顶上离得有点远,丁玉蝶居然没察觉。

一直到再次黑下来之后,息壤拖着姜孝广的尸体进了船,易飒和宗杭又先后攀爬,叮铃咣啷,这才惊动了丁玉蝶,他慌得要命,还以为是姜骏又杀来了,掀开了门缝偷偷看究竟,哪知道看到易飒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