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三线轮回(208)

易飒下到正对着他的楼道上,胳膊抱起,专看他什么时候能发现她。

没等多久,宗杭一个腾起时,眼角余光蓦地瞥到昏暗的楼梯上“飘”了个女人,吓得“妈呀”一声,落地时连退几步,差点从楼道门里跌进走廊。

然后看清是她,讷讷的很不好意思。

他存了点小心思,想通过努力,勤能补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时机到时,给易飒看看破茧成蝶的自己——没化蝶时,在茧里钻来拱去的丑样儿,不想给人看。

易飒一步步下来,问他:“知道错哪儿了吗?”

她瞥一眼他的T-shirt,都汗湿得粘在身上了。

宗杭低着头,说:“没经过批准,偷偷跑出来练功。”

易飒哭笑不得:“放屁!”

他吃喝拉撒,爱干什么干什么,什么时候需要她批准了?

她清了清嗓子:“第一,我从楼上下来,走到这段楼梯,在上头站了足有五秒钟,你都没发现我。知道什么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吗?练武要专注,专注招式,也专注环境,缺一不可。”

这就是“点拨”了吧,宗杭听得认真。

“第二……”易飒沉吟了一下,“来,打我,就用你刚刚的冲拳,用尽全力,打我。”

宗杭嗯了一声,攥起拳头,酝酿了会,一拳朝她面门打过去。

易飒头一偏,伸手搭上他手臂,都没费什么劲,顺势往前一带,宗杭猝不及防,“哎”了一声,失了重心,差点迎头撞墙上去。

“你出拳的姿势有问题,别人出拳,躯干像扎了根,手臂打出去,和躯干呈九十度,你出拳,半个身子跟着胳膊走了,力气再大,也轻易就被化掉了。”

宗杭脸红。

“第三……”

易飒走到他面前,向着他一笑,脚尖蓦地勾住他脚踝,向后一带。

宗杭真像块面板,直直往前砸下去,不得不伸手拼命抓握——幸好胳膊长,抓住了楼底扶手,饶是如此,还是半趴在了地上。

易飒说:“下盘太不稳了,一勾就倒,练武的时候,为什么总爱说‘气沉丹田’?气沉下去,重量压下去,人像树扎了根,再推也不倒。新手入门,一来就扎马步,几百上千次地练冲拳,你以为是折磨你?这叫基本功,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一就是基本功,再多花花招式,都要从这一里来。来,再练。”

她上了几级台阶,低头吹了吹灰,然后坐下来。

这是要看着他练?起先宗杭有点放不开,冲了几次拳之后就好了,而且点拨真如点睛,寥寥几句,是比自己闷头瞎练强。

易飒观练如观棋,只必要时开口。

——不要耸肩。

——拳头低一点。

——收也要有力,收是张弓,张得满,打出去才有力……

说到中途,忽地低头,伸手“啪”一声,拍死小腿上叮着的一只蚊子。

手掌送到眼前,蚊子都被拍扁了,她嫌恶地拿指甲拨起,呼一声吹掉。

夏天就是这事烦,都第三只了。

***

第二天一早,通过酒店联系的车就到了,按照易飒的吩咐,一要带司机,因为她开车远没开摩托车利索;二要皮卡,车后斗有足够的地方放摩托车。

出城前,还专门绕了趟菜场,给乌鬼买路上吃的鱼。

鱼市有点脏,一地污水,易飒抱怨:“早知道这趟开金汤用不上它,就不带了,这么麻烦。”

一句话提醒了宗杭:“我下船的时候,看到好多乌鬼,你们三姓,是不是人手一只啊?”

“不是,至少得到水抖子才给配,还得看当地好不好养活,乌鬼一般长在南方,所以丁家人身边都没有。”

宗杭还是想不通:“那干嘛开金汤要带它呢?它起什么作用?”

“力气大啊。”

她给宗杭解释,百十年前,翻锅这种事儿还没出现的时候,开完金汤,乌鬼是运货主力,因为有些金汤水面,根本不适合停船——百十只乌鬼乌泱泱聚在附近,每只乌鬼脚踝上都绕了铜环,听到乌鬼哨后,齐刷刷下水。

水底下,几大箱的金汤已然整装待发,外头罩着百头兜网,“百头”意指兜网上至少也有一百个勾头,乌鬼过来时,水鬼就拿勾头挂住它脚上的铜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