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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215)

易飒手上一颤。

找到了!就压在那沓报纸下头,什么皮革手册,就是劣质黑塑料皮的笔记本,易飒急抽出来,掀开了看。

第一页上密密麻麻,开头写着——

“1996年11月19日之后,我们经过商量,将受伤的人统一归置一处,过了一段时间,我注意到,有不少人都出现了精神错乱,经常疯言疯语,尽管我觉得这些话没有意义,但我还是要求看护人员,不管他们说了什么,都先记录下来……”

再往后翻,笔迹不一,应该是不同的人记的。

应该是这本没错了,至于详细内容,出去再看吧。

易飒迅速也把这本揣上,然后一切归位,只下来这么点时间,后背已经出汗了:毕竟是做贼,心虚。

掩上门出来,原本是要尽快上去的,哪知手电光一扫,扫到走廊尽头处有岔道。

还有房间,那又是干什么用的?

易飒犹豫了一下:妈的,来都来了,怎么着也该看个全须全尾。

她一咬牙,疾步过去。

转过岔道,手电光掠过一扇扇同样规格的门,这些门没锁,或半掩或敞开,门上都贴了一块巴掌大的透明塑料膜,里头插着纸片,纸上写着不同的名字,钢笔手写,墨水已经褪色模糊。

而那些名字,大多都姓“易”。

易飒一颗心砰砰乱跳,手电光胡乱扫了一回,蓦地定住。

易萧。

她紧走两步,推门进去。

屋子狭窄局促,这头到那头,也走不了几步,最大的家什是张单人c黄,c黄上褥子垫子什么的都已经掀走了,只剩木c黄架,c黄下是个老式痰盂,c黄头边摆了张桌子,上头搁着两个铁饭盆。

如此简陋的陈设,几乎承载了一个人二十多年的全部生活。

手电光扫向墙面。

墙面上杂七杂八写了不少字,有拿笔写的,有拿器具划刻的,也有蘸了血写的。

易萧也写过“它们来了”。

还写了别的,姜骏的名字出现过好几次,后头总会缀一句“千万不要死,等我去找你”。

所以最终,你算是得遂所愿了吗?

还看到那句熟悉的“风飒飒兮木萧萧”,后面拖长长的一段话——

“我不喜欢易萧这个名字,我应该叫易飒。我喜欢风,不喜欢草木,风可以自由自在到处走,草木一辈子困在一个地方,像是个诅咒,我困在这里十七年了……”

满屏墙面,提到“易飒”的只这一处,还不是因为想她。

易飒慢慢退出来,她不习惯面对活着的易萧,也不习惯置身于她曾经生活了这么久的环境。

她想用最快的时间,把剩下的房间都扫一遍。

屋里的陈设都差不多,墙面上或多或少都有字。

有破口大骂丁长盛的。

——姓丁的王八蛋,放我走,我要回家,死也死在家里头。

有惊恐万状的。

——我要死了,我肯定要死了,我的血管从肉里长出来了,我不想死。

还有求祖师爷保佑的。

也看到了大大小小的“它们来了”。

又推开一扇门时,易飒愣了一下,旋即毛骨悚然。

住客当然早就不在了,陈设也没有什么不同,但给人的感觉就是极其冰冷怪异,仿佛人虽远去,却留下了某种气场,始终威慑来人。

墙面上,没有歇斯底里的发泄,也没有杂乱无章的涂划,相反的,以极其冷静的笔触,画了一幅画。

暗褐色,应该是蘸了血画的。

画面上,是浩瀚大湖。

有十多个人乘了船,自湖底杂错而起——是的,只有一个是泛舟湖面——其它的,高低错落,都是从湖底出来的,更耐人寻味的是,大概是没那个精力一一描画了,最后一艘船后头,以芝麻样的点点蓬蓬,代表着还有后来者,难以计数。

易飒总觉得这画面有点不对,凑近一步时,忽然打了个寒噤,反应过来。

那些人乘的,并不是船,而是人!

横陈的人尸,不仔细看还以为是船,那些人划尸而行,争先恐后,蜂拥着划向湖面……

画的最上头,写着四个端正的字。

不是“它们来了”,而是……

我们来了。

***

我们来了。

易飒心头涌起难以言喻的怪异感,正喃喃念这几个字时,忽然听到有隐约的敲击铁梯声传来,三下,又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