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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242)

到中途时,声音蓦地一收,只剩了一道声线,并不高亢,却刁钻至极,似乎扭着身子在水浪间钻进钻出,不管你怎么企图压它盖它,它总能找到缝隙破出。

也不知道老头这嗓子是怎么长的,声音钻到极尖细处,没有丝毫缓冲,瞬间又转做了低沉沙哑,像个走投无路的落魄老人,哀哀呼天,嘈嘈抢地。

槽岸两边,几乎所有人都定着不动,似是被歌声给魇住了。

只易飒神游天外,她是惯会开小差的,听到一半就东张西望,目光一时栖在红伞上,一时又粘在祖牌上。

鄱阳湖底,姜骏推水,如同在密码盘上揿入密码,密码输对了,金汤穴开门了。

那这龙槽底下呢,待会下了水,身子都稳不住,更别提“推水”了,而且为什么要唱阴歌呢,这儿声响这么乱,瀑布音又是“百丈鼓”……

易飒心里蓦地一跳。

难不成黄河底下的这个密码盘是“声控”的?

有这个可能,晋陕一带,伞头秧歌很有名,但伞头阴歌是丁家独有的,歌者从小接受训练,只练这一首歌,这歌完全反常理、反套路,简直不是人能唱出来的,即便被人偷听到,想模仿一句都难,更别提从头到尾记下来了。

水眼上的伞头阴歌,加上四面的百丈水声,又有祖牌悬空——被这音阵裹在中间的祖牌,也许就是那根关键的“弦”,只要被拨动了,就能向水下传递什么信息……

就在这个时候,筏子上的老头猛然抬头。

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身子还在飘摇,脚底还在乱晃,但耳朵里,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一片死寂。

再然后,有滴答的声音落在伞面,先是一滴两滴,然后渐渐纷乱,滴答声不绝于耳,像是有成千上万道雨线,都砸在那透着光的绯红伞面上。

老头用尽浑身的力气,大吼一声:“开门啦!”

***

这话一出,别人倒还好,只丁玉蝶跟个急脚鸡似的,三两步就狂奔到立柱边,催着人给他接吊钩。

易飒吁了口气,甩了甩手也过去了,宗杭正想跟上,丁盘岭上前一步,递了个防水袋封着的东西过来。

宗杭迎着光看。

是个……照相机?

丁盘岭像是猜到了他在想什么:“最老土的胶卷相机,你可能都没见过,又叫傻瓜机,摁一下就行。听说电子设备在下头不灵,这种不那么先进的,也许反倒……能派上用场。”

第90章

丁玉蝶荡到筏子上空,先收了祖牌,然后将身子慢慢放下去,脚刚沾到筏子,就觉得心慌气短,赶紧伏低身子,乌龟爬状死死扒住了筏子。

在槽岸上看时,还只觉得是颠簸,真到了筏子上,才知道厉害,迎头都不知道吞了多少口泥水了,耳边风声水声不断,五脏六腑似乎都要甩将出去,丁玉蝶头一次觉得,和唱阴歌的比,水鬼真没什么了不起的。

易飒和宗杭依次下来,也有样学样,手脚死死扒住筏子,那情形,颇像三只求生的蛤蟆,唯恐被甩脱出去。

上头又陆续放下三只密封的防水背袋,这就是为了一切都看起来像真的而准备的待锁“宝藏”,三人都腾出一只手,艰难地取了,再各自背到背上——分量不轻,也不知道丁盘岭都安排着往里头塞了什么。

“开门了”是真,但从哪儿进门还需要指引。

那老头一手仍紧握红伞,另一手却拎着煤油灯,在震荡不定的筏子边迅速移照,丁玉蝶眼前发晕,只觉得满目是浪,也不知道老头到底想找什么,就在这个时候,灯光到处,那一片的水面上忽然凹出个漩涡。

老头激动得声音都变调了:“快!就这儿!跳!”

丁玉蝶血冲上脑,想也不想,一头就往漩涡里扎,易飒和宗杭的反应也不慢,边跳边伸手往前去抓。

三人几乎同时入水,“扑通”声还未及响起,就被随后卷来的浪给打没了。

槽岸上随即亮起数盏探照灯,雪亮的光柱都死咬在筏子左近。

之前怕影响煤油灯光找“门”,不敢打灯,但现在即便打了,好像也是白费——黄河水浊,卷起浪来更浊,再强的光都透不下去了。

丁盘岭嘴唇紧抿,盯着那一处看了半天,才吩咐丁长盛:“关了吧,别叫有人看见,还以为这儿发生什么事了。”

丁长盛挥了挥手,那几盏灯又陆续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