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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35)

易飒打开塑料袋,取了段橡胶管出来,扎住左上臂,很熟练地拍了拍肘心部位。

这一阵子东奔西跑,有点晒黑了,血管都不清晰了。

她拆了根针管注射器,接上针头,用力扎透兽用药剂瓶封口的橡皮塞,觑着针头探进去的位置差不多了,缓缓提起活塞抽取药液,一直提到最大刻度线。

然后抬起左臂,给自己做静脉注射。

推针的动作很轻,匀速,微阖着眼,表情很享受。

***

半夜,丁碛被手机响铃闹醒。

井袖也醒了,不耐地翻了个身,拿手揉了揉睁不开的眼皮,惺忪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那种解放前、农村、跳大神驱邪的梦。

主要是因为这响铃,录的是个老男人唱歌,嗓音低沉沙哑,拖腔拉调,咬字不清,调子很西北,像兰州花儿,又像陕北信天游。

背景音里还有隐约的涛涛水声。

丁碛背脊一紧,瞬间翻身坐起:这响铃专属于养父丁长盛,录的是段伞头阴歌。

他接起手机、下c黄,快步向着露台走。

井袖茫然,才刚半撑起身子,丁碛回过头,说了句:“你躺着。”

语气又冷又硬,不是在和她商量。

于是井袖又躺回去,下意识蜷起身子,目送着丁碛走上露台,拉上玻璃门,心头涌起妻子般的满足和无奈。

男人,总是有忙不完的事。

露台上有点凉,夜气带着湿,四下都黑魆魆的,底下的游泳池泛粼粼的亮。

丁碛紧抿着嘴,眼皮低垂,听丁长盛交代。

“我已经打听到易飒的住处了,在大湖上的浮村,待会我给你发张大致的地图,你尽快过去找她。”

“这一次别再出纰漏,这丫头小时候就不服管,她爸都拿她没辙,长大了更野,这几年在东南亚混,结交的估计都是些下三滥,近墨者黑,一身邪气。我跟她讲话,她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丁长盛似乎有点动气,咳嗽了两声,又压下去。

“总之,你登门拜访,得有个谦虚的姿态。你路上买点礼品提过去,见面了要客气,仔细论起来,你们小时候还算见过面的,在西宁的那个江河招待所。”

丁碛嘴角不觉掀开一线讥诮的笑:“我记得,很要表现,还挺会抢答。”

丁长盛很不喜欢他这语气:“好好说话,你这态度就不对!这一次要不是你自作聪明,跑去盯她,哪会有这么多事!本来挺正常的一件事,让你这么一搞,反而复杂了。”

丁碛一窘:“是,我当时还以为,只要小心一点,就不会被发现……”

丁长盛厉声说了句:“她凭什么不发现?她蠢吗?她是易家这一代的水鬼!”

丁碛不吭声了,通话出现了一两秒的静默。

他尝试旧话重提:“但是干爹,你不觉得奇怪吗?水鬼三姓,每个姓每代只能出一个水鬼,她姐姐易萧是水鬼,她怎么可能也是?”

丁长盛冷笑:“我知道你奇怪,我也奇怪,但三伏三九的女七试,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她是正大光明过了的,我早跟你说过,这是老祖宗给的天赋,羡慕不来,练死了也练不来!”

……

挂了电话,丁碛回到c黄边。

原本是要上c黄,但忽然又站住,总觉得有事没做。

站了一两秒之后,终于完全消化这通电话,明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拧亮c黄头灯,开始收拾行李。

这是他的习惯,动身前,要在头天晚上把行李都理好,不喜欢一大早起来急急忙忙。

突如其来的光亮有点刺眼,井袖拿手遮住眼睛,问了句:“要走啊?”

丁碛嗯了一声:“明早。”

井袖想起身帮他收拾,但才刚坐起来,他已经差不多了:男人的行李本来就少,更何况,到柬埔寨这种热带国家来,带的衣服都简单。

收拾好了,丁碛躺回c黄上,顺手揿掉了灯。

井袖睡不着了,刚刚融进黑里的光还没散尽,天花板像笼了一层蒙蒙的灰:“你走了之后,会给我打电话吗?”

丁碛失笑:“你觉得会吗?”

他声音懒懒的:“干你这行的,还这么天真,不合适吧?”

井袖不说话,还是死死盯着天花板看,心头渐渐漫起暴躁,觉得那灰色恶心碍眼,想伸手狠狠去抓。

又一个!又一次落空,又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