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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85)

眼角余光里,宗杭在她对面站了一会,终于开口:“不好意思,你能不能搁一下筷子?我想问你一些事。”

易萧本没打算理他,筷头却微微一顿。

她想起很久之前,妹妹易飒能上桌端碗的时候,她教她餐桌礼仪:“吃饭不要吧唧嘴,不要讲话,别人正吃饭,你找他有事,要先说‘打扰了,不好意思’……”

易飒咂巴着嘴,嘴上都是米粒,饭碗周围也落得到处都是,跟猪食槽似的,还振振有词:“为什么啊,我嘴巴吃饭,耳朵又不吃饭,你说话,我耳朵听,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易萧火蹭蹭的,上手就拧她耳朵:“我叫你耳朵不吃饭!”

易飒嚎得嗷嗷的,易九戈心疼,过来拉架:“她还小嘛,你别这么没耐心……”

易萧吼:“小什么,三岁看八十,教不好了……”

……

易萧缓过神来,筷头压下去,满满一筷子夹进碗里,然后埋头吃饭。

宗杭犹豫了下,心一横:“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怪?我血管怎么回事?”

易萧当他不存在,吃得泰然自若。

宗杭也看出来她存心无视他,索性放开了说:“那我走了,我要回家去,我怕我爸妈急出病来……”

易萧笑了一声。

她没看宗杭,只说了句:“你以为,你还是宗必胜的儿子吗?”

声音不大,但屋里一下子静了。

洗手间门后听墙角的井袖脑子里蓦地一懵,再一回思,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宗杭忍无可忍的大吼:“你什么意思啊?我怎么不是我爸的儿子了?”

像是故意挑衅,易萧筷子伸向那条清蒸鱼,一插一挟一撕,把鱼肚粗暴地开了膛:“想回家,可以啊。”

“你怎么跟人解释这事呢?不怕人家把你解剖了研究吗?万一你又发了狂,没控制住,把你爸妈给害死了,责任算谁的?”

她把鱼肉送进嘴里,嚼烂了咽下,最后送了口粥,拿纸巾揩了揩嘴角:“你吃饱了,有力气了,好好睡一觉,明晚帮我做件事,事成了之后,有些事情,我会慢慢告诉你。”

想了想,又添了句:“也别思虑太过了,万一没睡好,精力不行,导致事情做不成……那我就当你死了,自己从来没救过你。”

***

妈的,易萧这女人简直是有毒,全身都流毒汁的那种。

说了那样的话,还让他“睡好”,他又不是超人。

宗杭翻来覆去了一晚上,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去,睡得也不好,做了好多梦,每个梦都在回家,历的艰险各不相同,但结局是一样的——

宗必胜冲出家门,迎上来拥抱他,抱着抱着,忽然脸色骤变,狠狠把他搡开,歇斯底里大吼:“不对,这不是我儿子,这个是假的!”

那种绝望,比被沉湖还可怕。

没人叫醒他,他全程被噩梦缠裹,傍晚时分睁眼,长吁一口气,头一次觉得起c黄是种解脱。

洗漱了出来,只喝了碗粥,就被催着出门:井袖高扎了头发、架了墨镜,他却要全副武装,口罩帽子样样不落。

从楼梯下去,一路到后门,门外停了辆破旧的灰色面包车,副驾上,一个中年男人殷勤地朝他们挥手:“这,这呢。”

刚上车坐定,车子就开了。

后车厢拆了排座位,很宽敞,但堆了不少杂物和包,最抢眼的是一个大铁桶,里头堆满了肥厚血红的动物肝脏,天热,这味道很糟糕,还引来了几只苍蝇,在车里乱嗡。

宗杭拿手掩住鼻子:“这什么啊?”

那男人转头,热情解释:“是猪肺……”

话到一半,易萧冷冷瞥了他一眼,男人知趣地转过头去,不吭声了。

车子一路开出城外,上了土道,颠颠簸簸,从天色尚亮颠进暮色四合,又颠进黑漆漆夜色里。

宗杭被颠得犯困,歪在车座上打起了盹,昏昏欲睡间,听到易萧和那男人没头没尾的对答。

“是废场子吗?”

“是,本来要转新场子,还没转完。”

“剩几条啊?”

“十来条吧。”

宗杭竖起耳朵想听,这对话又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