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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95)

“她说,我还会出状况,不太稳定,要人照顾……不过你放心,我会想办法的,也许哪天,寻到个空子,我能帮你逃……”

井袖打断他:“没事。”

她示意他把胳膊抬高,以便把纱布从腋下绕过来固定:“你救过我,我照顾你,应该的,说实在的,你现在这样,我真走了,还有点不放心呢。”

“只要她不再出什么幺蛾子,再说了,咱们是一边的,有你在,我也不怕。”

宗杭没说话。

井袖对他信任,他反而倍感压力,怕自己做得不够好,辜负了别人的期待。

***

宗杭被安排上了一艘货船。

听船主的意思,有一天一夜的水路,然后换车,最后一程从老挝走,有蛇头带路,运气好点能混车,运气不好就穿林翻山,委托人会在那里收货、验货、交付尾款。

可能是宗杭表现得太紧张了,船主还安慰他:“靓仔,你放心啦,以前是中国人往外走,现在你们有钱,去中国打黑工的多多的啦,我认识好多偷渡的越南人啦,都说去浙江打工,浙江有钱啦……”

这船主大概是惯和两广人打交道,一口港腔普通话没能学地道,但时刻不忘加个“啦”,宗杭哭笑不得,阖着那些人偷渡去国内打黑工,他还该骄傲?

他在最底层的货舱角落里安顿下来。

这船其实不是运人的,舱里堆满了木材,目的地好像也不是中国,所以他会被一再转手,宗杭觉得,这类似飞行中的“转机”——他还是喜欢直飞,心里踏实,这种一起一落、又起又落,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状况。

怕什么来什么,开船之后,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感觉上,只迷迷瞪瞪打了个盹,船就不走了。

我靠,不是边防军这么神勇,已经把船截住了吧?

上头有脚步声下来,挺重的。

完了,搜船了,偷渡,人生的污点,这辈子都别想出淤泥而不染了……

宗杭急中生智,往地上一倒,额头抵地,还闭上双眼,蜷起身子,拿手捂住胸口,一副备受折磨的痛苦表情。

井袖说的没错,他是受迫害的“失踪者”,即便在偷渡船上,也是被胁迫的,非他本意……

脚步声更近了。

然后,他听到船主的声音:“靓仔,你晕船啦,这么严重?要不要吃药啊?”

***

宗杭在船主殷殷关切的目光里,吞了两片晕车药,然后抚着胸口给了好评:“挺好的,现在头不那么晕了。”

船主松了口气,这才把刚刚拎的东西拿过来。

先是个麻袋,打开了,还有层装了少许水的黑色厚塑胶袋,里头有十来条鱼,还都半活着。

再是个黑布罩着的大方笼子,提手边挂了瓶白酒,笼布一掀,赫然一只硕大的水鸟,鸡不鸡鸭不鸭的。

宗杭盯着看:“这是什么啊?”

“鱼鹰啦,跟你一样,都要回国的啦。靓仔,你帮帮忙,喂它吃鱼,它还要喝酒,没办法啦,说它主人很凶,不照做不行啦。”

船主唠唠叨叨地走了。

宗杭手里握着酒瓶子,看脚边那些垂死蹦跶的鱼,又看鱼鹰。

这只可真壮,站得笃定,不动如山,喙部倒勾,两只眼珠子绿幽幽的,泛冷漠的亮。

虽然不是那么可爱,聊胜于无,人生第一次偷渡,要共处几十个小时,还是应该搞好关系。

宗杭跟它打招呼:“你好啊,我叫宗杭。”

过了会,鱼鹰转了个身,回给他一个屁股。

第37章

为了报复,宗杭给这鱼鹰取名“高冷之花”,每次给它投鱼或者喂它喝酒,都“阿花、阿花”地叫,心中充满阿Q式的自得:非给你起个乡土气息的名字,叫你瞧不起我!

更气人的是,这鱼鹰养不熟,一般小猫小狗,喂上两次逗弄几次之后,即便不以身相许,看见你时,也会分外娇俏,这鱼鹰不,该吃吃,该喝喝,然后一如既往地瞧不上他。

凭什么啊,凭你长得美么?

宗杭反正闲着没事,360度地打量它:水鸟一般都长这样吧,一身黑羽,泛铜绿色的金属冷光,喙呈灰白色,如果非说有什么特别的,可能是翠绿色的眼珠下头,一块不大的白斑里露点橙黄,像鸡蛋白里掺点蛋黄。

宗杭决定:分手的时候,一定要给它点颜色看看,斗过鳄鱼的男人,任何时候都不能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