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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线轮回(99)

开金汤的日子是当初委托人下单时定的取货日,爱哪年就哪年,爱哪天就哪天,有时两单只隔一两个月,有时隔五六十年,毫无规律可循。

金汤谱上,记了地点、下单日、时长和到期日,易飒记得,上一次开金汤,是在七十年代,别说她了,姜骏这样的,都还没出生呢。

姜骏点头:“是啊,不过我算运气的了,有些人,一辈子也没碰上过一次。”

“那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易飒长叹一口气:“我担心呢,‘7.17’之后,是‘12.3’,轮到我们易家,最年轻的水鬼打头,那不就是我吗?小姜哥哥,万一到时候,我脑子里没地图怎么办?”

***

对水鬼三姓来说,金汤谱的确重要,但丢了也无所谓,因为上头记的内容简单,就譬如让人知道张献忠的沉银在江口——你去捞好了,捞几百年也未必有结果。

最关键的那张金汤地图,在最新的那个水鬼的脑子里。

而且,不是一直都在,是在开金汤的仪式之后,突然出现的。

听上去有点像藏地神秘的“神授艺人”:他们通常目不识丁,或许连字都没见过,是最普通的高原牧羊人,突然一场重病过后或者一觉醒来,可以一字不漏地背诵《格萨尔王》长诗,这诗被誉为世界最长的史诗,据说字数多达几百万字。

所以,即便有人见财起意,在此时、此刻,把姜骏绑架了去,逼他去开金汤,也是白费力气:明晚夜半之前,即便是姜骏自己,也不可能知道下了水之后该往哪里走。

但姜骏一点也不担心,还动手给她倒了茶:“怎么可能有这种万一,一代代的,都是这么过来的。”

易飒说:“但是,已经连着几次翻锅了……”

姜骏笑:“这是两回事,翻锅只是最后一步出了状况,眼睁睁看着有宝却拿不上来——不妨碍你带着大家找到金汤,要是真连金汤的确切地点都找不到,那能是水鬼吗?冒牌的吧。”

易飒捧起茶碗:“那倒是……”

她垂下眼帘,眸光蓦地凝重,释进漾动的茶水间,重又敛住,旋即神色如常。

抬起脸时,笑得分外明媚:“那小姜哥哥,明晚就看你大展神威了。”

***

客船的员工舱和客房是分开的,在一层的尽头处。

宿舍房间很窄,门开之后,得侧身进,里头只火车卧铺样的上下单人c黄,解决个人卫生要去公用大洗浴间。

宗杭先去洗漱,这才发现公用洗浴间进去分左右面,左面是上厕所的,右面是洗澡的,但不分男女。

很显然,这块住的都是大大咧咧甚至略显粗俗的男人——宗杭责任感爆棚,井袖洗澡的时候,他搬了张凳子在洗浴间外守着,有人来上厕所也就罢了,一旦是洗澡的,他必定要防贼样跟进来,以至于有个男人很纳闷地问他:“你是不是负责搓澡的?”

井袖在洗浴隔间里听到,笑得肚子都疼了。

宗杭等她洗好了出来,陪着她回房,路上还不忘叮嘱她:“这里都是男人,又这么偏,我不在的时候,你一定要把门给插好了,万一有人看你漂亮,起了坏心……总之你要时刻提高警惕……”

井袖比宗杭大几岁,社会经验又丰富,总把宗杭当弟弟看,乍见到他一脸老成地提醒她注意这个注意那个,又是好笑又是窝心。

这心情一直延续到躺下、熄灯,黑暗中翻覆好久,忽然有点惆怅。

丁碛为什么就不能像宗杭这样呢。

***

丁碛离开暹粒的前一晚,拿酒店的座机电话约了她,她以为是普通客人,拎着包就去了。

门开的刹那,忽然傻眼。

丁碛看着她笑,说:“怎么了?不认识了?你问过我会不会再打电话找你,我这不是打了吗?”

如此而已,寥寥两句,她居然就心软了,还脑补了很多:觉得这是老天安排,是撇不开的缘分,他心里还是惦记着她的,当时他说她“干你这行的,还这么天真”,也许只是故意逗她……

那一晚,丁碛的心情很好,好像完结了什么大事,整个人都轻松,她也柔情款款,再加上不久前的那一场别扭,更增情趣,两人全情投入,极尽鱼水之欢。

欢好之后,她知道他要回国,起身帮他叠理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