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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135)

刀疤进来的时候,她已经等了一会了,正拿一个空的高脚杯去撞另一个,阖着眼睛,听薄玻璃磕碰的轻响。

眉心一凉,有枪口抵上。

岑今笑起来,睁眼看刀疤:“这就是你们惯用的伎俩?你以为,枪口抵到我头上,我就会吓地腿软,然后跪下招供是吗?”

她拨开刀疤的手。

“我对你们上帝之手,关注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几乎是刚有风声传出,我就注意到了。”

刀疤冷笑:“是啊,心里有鬼。”

岑今不理会他冷嘲热讽:“我听说,你们自诩‘公平、公正、不暴怒、不盲目、不错杀、不放过’,你们会给出审判,疑犯认罪之后,证据确凿,才会执行惩罚。”

“是。”

岑今说:“真是吗?开始我也以为是,所以我一直觉得,有这样一场审判也挺好,反正是针对我个人,也不会连累谁。”

她盯住刀疤,眸光渐渐收紧:“但我的保镖是怎么回事?他有什么罪,你们问都不问,直接请了狙击手射杀他?在公海上引爆快艇,有给过我审判吗?就算你们有大把证据,听我自辩了吗?我认罪了吗?”

刀疤一时语塞。

顿了顿说:“这个我要解释一下,岑小姐,你可能不知道,你的案子很特殊,上头指明了你必须接受审判,也就是说我的任务是带你回卡隆——我没想过要杀你,当时快艇上放了炸药,只是想作为威慑,但是后来事情发生得太突然,AK又是个新手,过度紧张……”

“至于卫先生……我非常抱歉,好在没有酿成严重的后果。这确实是我个人行事偏激造成的,事了之后,我会如实向上汇报,有任何惩罚,我也接受。”

“岑小姐,我们有不同的追缉分队,负责跟进追捕不同的战犯,我想即便是最正规的执法机构,也没法保证事事尽善尽美,希望不要因为我个人失误,质疑整个组织——我们或许偶尔走偏,但这跟你手上的保护区沦为害人的魔窟,完全是两回事。”

岑今笑出来:“不错啊,聊事情不走题,时刻不忘套我的话,你如果被上帝之手开除了,可以试试去当谈判代表——所以,我要被带回卡隆?”

也挺好,起于斯,终于斯,她也有三年多没回去过了。

起身的时候,她问了一句:“为什么我的案子特殊?”

“因为指控你的人,是很重要的人物。”

岑今咯咯笑起来:“是总统吗?他知道给我发错了勋章,觉得没面子,想要回去是吗?”

忽然又想起什么:“我怎么觉得,你的态度对比之前,有转变呢?”

刀疤回答:“因为天亮的时候,卫先生来找过我了。”

岑今的脑子里,忽然空了一下。

她扶住桌边,觉得自己像个塑料充气人,身上被划了道口子,之前跟刀疤对答时硬攒出的士气,忽然就泄了出去,整个人软得轻飘飘的,没有分量。

连自己的声音都有点飘:“他还没走吗?”

“他给我讲了保护区的另一个故事版本,我虽然并不相信,但是平心而论,也确实不能排除有这个可能。”

“另外,卫先生也质疑我们不公正,理由跟你前面说的一样,因为我们在公海引爆快艇,又找狙击手射杀他——他说,除非全程陪同,不然他有理由怀疑所有的审判都是暗箱cao作。”

岑今听不进去:卫来还没走吗?

“……他保证不带任何武器,我们同意他去卡隆,岑小姐你收拾一下,车子在外头等。”

——

岑今跟着刀疤出了旅馆大门,近门处停着两辆白色面包车,再远些的地方,是那辆敞篷吉普。

她走过去。

遮盖的棕榈席已经掀了,大概是下了那么久的雨,早浸透了,卫来埋头在车前盖里,也不知道检修什么,然后起身,砰一声盖上车盖。

抬头就看见了她。

卫来笑,问她:“睡得好吗?”

岑今轻声说:“怎么没走呢?”

“走了啊,不是开车走了吗,‘走了’的动作已经完成了。怎么样,当时看着我走了,心情如何?”

心情吗?

不想再去回忆,只知道,忽然又能看到他这么笑着同她说话,全世界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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