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四月间事(14)

他开门出去,钥匙圈在食指上看似轻快地打绕。

卫来心头浮起一丝歉疚,但很快消散:他和麋鹿,麋鹿和沙特人,本质上讲,都是生意。

他进了小会客厅,从那个年轻白袍手里接过500欧面值的大钞,好心给建议:“我们一般不用这么大面值的,餐馆和超市都拒收。”

年轻白袍茫然,500欧,换算成阿联酋货币也只是2000多迪拉姆,他并不觉得这面值来的大。

卫来不多解释,大钞折起了塞进兜里,离开时,带上小会客厅的门。

隔着落地玻璃,可以看到不远处的车道上,麋鹿的那辆破旧大众已经驶入待发,这个晚上过的还算充实,至少,欠埃琳的酒账可以还上……

身后有人叫他:“卫先生。”

卫来站住。

倒不是因为叫他的是岑今,而是因为,他真的太久没听过纯正的中文了。

她声音里有江南水软、江北铁硬,是麋鹿的鹦鹉学舌比不了的,卫来想听她多说几句。

他转身。

岑今在不远处站定,整个人是一副明度很高的黑白照,黑的是头发、眉眼、长礼服,白的是肩颈、手臂。

周遭种种,不扰画幅,唇红和锁骨那粒朱砂,是有人拿手指蘸了朱红,给照片上的色。

卫来问:“有事?”

“卫先生讲话很直接,给人印象很深。”

所以呢?

“希望不是太突兀,想问一下,卫先生对我的印象怎么样?”

印象?

还真挺难说的,这一晚的所有都是关于她的,好的,不好的,台前的,幕后的,该听到的,不该听到的……

卫来不想多生枝节,敷衍客套:“岑小姐很优秀……援非的经历很让人佩服,很有勇气……也很期待有机会合作……”

岑今打断他。

“卫先生,我比较想听实话——你把真实想法说出来,没人会把你怎么样。”

卫来摸不透她用意。

不过也没所谓,她都不介意,他索性实话实说:“印象……挺不怎么样的。”

岑今微笑:“我猜也是。”

她向他颌首致意,然后转身离去。

还以为她跋扈难缠,句句带刺,如今礼数这么周到,让人莫名其妙。

坐进车子的时候,麋鹿抱怨:“这么慢!”

卫来掏出那张大钞,展开,在麋鹿眼前抖罗了两下,如果钱能生光,此刻一定光芒万丈。

麋鹿没抱怨了,道旁林木森森,他开始自说自话:“其实向我预约你的客户不少,你如果想接,随时有单。但我觉得可以再等一等,挑一挑。卫,沙特人是不是彻底……没希望了?”

心尤未死,还挂念着颤颤金桥。

“但凡本着做事和负责的态度,都不会选我。”

麋鹿“哦”了一声,语中浓浓惆怅。

“不过,也不一定。”

什么?

神来之笔,意料之外,麋鹿大惊失色,车身在路面打了个趔趄后,紧急靠边。

无可挽回的事,怎么突然就“不一定”了?

麋鹿心头残存的希望像半融的糖丝被拼命拔高、抻细、拉长,眼睛成了死灰里被春风吹着又复燃的两点亮。

卫来说了岑今找他的事。

麋鹿欣慰之余,大感兴奋:“为什么?我一直在楼下,我向你保证,其它面试的人都是领了钱就走的,岑小姐没有下来送过……卫,她是不是看上你了?我就知道!看到她照片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会合得来!”

卫来笑:“她如果十七岁,你说这话,我勉强会信。”

岑今是那样的背景,有一双看惯血和死亡的眼睛,不动声色地和白袍争利,彬彬有礼地说话,笔下生长刀子一样的文章,不久之前,还收到了一只风干的人手。

她可不像是会演绎一见钟情式童话故事的女人。

第7章

说好了要到埃琳的酒吧喝两杯的,把卫来送到公寓,麋鹿忽然变成了住家男人好好先生,说:“不能太晚回去,我们伊芙会担心的。”

特么的已经半夜了好不好?

酒吧人不多,进入了后半夜的死气沉沉,一根烟一杯酒就可以捱到天明,卫来懒得上楼,跟埃琳打了招呼,熟门熟路躺倒在角落的长条沙发上。

上一篇:半妖司藤 下一篇:我真的不会演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