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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30)

塔皮欧说:“她……可以吗?”

“溃疡爆了,胃出血。去过医院了。”

“那她身体……受得了吗?”

这老头还挺好心。

卫来瞥了一眼岑今:“她不重要。干我们这行,听上头吩咐,什么时间该到什么地方,除非死了,不然爬着也要到——你见了那么多,应该懂的。”

塔皮欧叹气:“也是。”

很巧,这一艘又是冷藏船,装水果、蔬菜、鱼、ròu、易腐品。

起锚在即,船员在甲板上散的三三两两,有人下来接引。

塔皮欧没上,站在车子边上冲他们挥手,挥着挥着,又是好大一个哈欠。

卫来一路扶着岑今,她理应“虚弱”。

经过一个船员身边,那人正倚在船栏上调试无线电,咝咝的电流音中,有句广播传来:

“全世界的目光继续聚焦天狼星号这艘昂贵的油轮……”

卫来和岑今同时止步。

那船员奇怪地看他们,下一秒反应过来,向着一边迅速旋动音扭。

广播音大起来,飘在雾里。

“海盗方面态度强硬,拒绝船东提出的赎金谈判要求。沙特谈判团昨日在摩加迪沙召开新闻发布会,表示不排除提请武力解决的可能性。”

“专家称,亚丁湾局势复杂,海盗问题由来已久。一旦武力解决,可能导致整个海域航线瘫痪,后果不堪设想……”

卫来忍不住想笑。

这世界多好笑,沙特人在那头唱一出硝烟味越来越浓的戏,瞪圆眼睛、撸起袖子、拉出要ròu搏的架势,支使的记者、专家、分析人士团团乱转。

全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那里,摩加迪沙、天狼星号、沙特谈判团、海盗。

没人知道,最关键的那个人,此时、此刻,在这里登船。

卫来转头看岸上。

塔皮欧开着车一溜烟远去了。

岸与水相接的那条长长的灰色地线在缓缓后移。

船起航了。

作者有话要说:有一部关于东欧人口贩卖的电影,叫《飓风营救》,如果大家注意看的话,里头的人口贩子,就是阿族人。

另外有一部纪录片性质的电影,叫《人口贩卖》,有兴趣的读者可以看一下,感受一下人口贩子各种翻新的骗术伎俩,更好的保护自己。

第14章

下了甲板,空气滞闷,供船员休息的房间有五六个,空间都逼仄,像老式火车带推拉门的小隔间。

船员专门给他们匀出一间,开门进去,两边是上下铺的单板c黄位,中间的过道连转身都困难。

行李放到上铺,卫来和岑今各自坐了相对的下铺,一时间无话可说,半夜里因为突发变故刚建立起来的一点熟稔,似乎随着日出天明散的一干二净。

大概是因为受伤,身心疲惫,岑今拉上帽子,这次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倒头又睡。

卫来把铺位上的被子枕头摞起来当垫背,靠倚着百无聊赖。他希望自己不要睡着,偷渡船之后,还从来没在船上睡过觉——他觉得如果睡着了,一定会做不怎么愉悦的梦。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皮渐渐下沉,怕什么来什么,又回到那艘偷渡船昏暗的舱里了。

空气混浊,体味、屎尿味、呕吐的酸味和馊霉味在封闭的空间里混合、发酵。舱板上、角落里,横七竖八的人,蓬头垢面、奄奄一息,黑暗里分不清男人女人,灾难面前,没有性别。

他看到小时候的自己,撑着柴一样的细胳膊,趴起身问旁边的父亲:“为什么要离开家啊?”

事前一点端倪都没有,他是被父亲直接从小学课堂接走上的船,书包里还有课本,语文、算术、思想品德。

父亲没有回答,也从来没有回答。

他至今都没搞明白:很多人远离家乡,就好像在远方能找到清晰的生活和方向,其实只是换一个地方迷茫。

船身左右侧晃,航程长的似乎永无尽头。

卫来睁开眼睛。

一时间有点恍惚,耳侧有极轻微的沙沙声,手臂一撑想坐起来,忽然听到岑今说话。

“别动。”

她不知什么时候醒的,盘腿坐在对面的铺上,低着头正在画画。

拿他当模特?

卫来觉得配合一下未尝不可,因为昨晚的事,他对她生出不少好感。

他保持刚醒时的姿势,同时发觉自己的睡姿并不那么雅观:一只胳膊垫在脑后,头歪着,一条腿搭到c黄下,另一条伸在c黄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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