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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间事(91)

“第二,你频繁劫持船只,让索马里政府颜面扫地,他们一直在通缉你、想方设法要抓你。”

“第三,你杀过人质,拿过大额赎金,跟很多船东结仇。他们会善罢甘休吗?也许有一天,就会派出一支小分队要你的命。”

虎鲨沉不住气:“我们做海盗的,什么都不怕!”

岑今看都不看他:“第四,你是最著名的海盗,劫过最贵的船,其它海盗会不会想黑吃黑?据我所知,索马里自成组织有火力配备的海盗团伙,加上你,至少有四个啊。”

虎鲨有点动气:“那又怎么样?从古至今,做海盗的不都这样吗?敌人来自四面八方!”

岑今故作惊讶:“哦,你知道啊。”

她给自己倒水,泠泠水声里,虎鲨的不耐渐渐压服,做又一次争取话题的努力:“今,我们是不是应该……”

岑今说:“我们再假设……”

卫来实在忍不住,把脸转向舱壁,狠狠笑了几秒,又转回来,一派淡漠严整。

“我们再假设,你运气还是很好,成功避开了这些危险……10年后,你50岁的时候,在哪?”

虎鲨没听明白:“哈?”

“还当海盗吗?”

虎鲨大笑:“那太老啦,今,红海上哪有50岁的老头海盗啊。”

岑今意味深长的笑:“那你50岁的时候,会在哪呢?”

虎鲨怔了一下,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

岑今帮他说:“你没法洗手不干,人人都知道你劫过无数的船,以为你腰缠万贯,单等你落魄了过来吸血剜ròu;你杀过人质,永远在政府通缉的黑名单上;你没法逃去国外,因为你没有外交身份……”

虎鲨听不下去了,霍然站起,身子前倾,两手重重拍在桌面上:“你到底想说什么?”

卫来眉头一皱,向前两步。

岑今冷笑,一字一顿:“我想说,我可怜你。”

“现在人模狗样地跟我谈判,说什么自己是红海上最凶残的虎鲨,其实只不过是条没有未来的死鱼:要么死于船上的火拼、要么死于暗杀、要么被抓去坐牢、要么落魄到饿死,拿到赎金有什么用,有那个命拿,未必有那个命花……”

虎鲨大吼一声,两手在桌上借力,向岑今直扑过来。

岑今坐着不动,唇角勾起一抹笑意,卫来眼疾手快,上前一步,一脚踹在桌边上。

桌角和地面发出难听的蹭磨声,桌子被踹开两米多,桌上的水杯淡啤砸了一地,虎鲨整个人趴在桌面上,面目狰狞,像只学不会游泳的旱鳖。

饭厅门被踹开,听到动静的沙迪慌乱地冲进来,岑今眼锋一冷,厉声说了句:“滚出去!”

沙迪吓了一跳,猝然止步于门口,不敢再往里走,但也不敢离开。

虎鲨翻身下桌,腰里拔出那把精美的镀金转轮手枪,咔哒上膛,大踏步走向岑今,卫来挡过去,虎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重音,仰头看卫来,枪口重重抵住他胸口。

卫来说:“嗨,嗨,冷静可以吗?”

海盗果然都暴躁,即便是声名赫赫的海盗头子。

虎鲨眼睛充血,翻卷的嘴唇肥厚,脖子上的盖巾因着剧烈的动作扯开了些,卫来看到近乎触目惊心的伤痕。

饭厅里的气氛一时僵着。

感觉上,这死寂延续了很久,直到岑今轻轻笑起来。

她站起身,走到两人身边,轻轻推开卫来,自己不动声色地抵上了枪口。

枪口正抵住她脖子,白金链上的那颗朱砂痣样的红色石榴石吻着黑色的枪口边缘。

卫来死死盯住虎鲨搭在扳机上的手。

岑今说:“想开枪吗?来啊。”

她往前走。

虎鲨尴尬极了,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步步后退:“今!我们是朋友,我们谈的是船不是吗?我想……”

他后腰撞到了饭厅边的cao作台,没法退了。

岑今伸手去拿他的枪,卫来有点紧张,怕她cao作不当或者虎鲨稍有动作会走火。

好在虎鲨还算配合她。

她拿到枪,翻转着看了看,咣当一声,随手扔在cao作台上。

柔声说:“但是,你还可以有其它的选择。”

她看着虎鲨的眼睛,压低声音:“我给你赎金,给你洗手退休的机会,让你和政府修好,要求他们对你的一切既往不咎,你会成为政府的座上宾,可以拿到外交身份,带上钱,彻底离开索马里,找一个不打仗的和平国家,买房、买地、娶个女人、生很多孩子、放心地享用一日三餐、养花、养宠物,安安稳稳过你的50、60、70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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