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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昭同人]开封志怪(82)+番外

展昭忍住笑:“若是睡多了,不也会觉得无聊么?”

“怎么会?”端木翠答的很是认真,“他们这样的沉睡,是真真正正封存了五官,断了七情六欲,没有感觉也没有知觉,就算真的无聊,他们也感觉不到的……况且,现在越来越多的神仙都已经沉睡了,难道你不觉得,那些白日飞升显露神迹之事,大都是汉晋间口口相传,唐时已大为减少,大宋开国之后,几乎不曾听说么?”

说的倒确是事实。

那些个神仙轶事,上古时自不必说,秦时徐福率三百童男童女寻海外仙山,渺然无归;汉武帝年间,《内传》记曰“元封六年四月,武帝于承华殿前迎西王母”,唐时民间盛传玄宗夜半架梯登月,造访广寒清虚之府,似乎那时的富贵帝王家与仙真之间过往甚密交情不浅,但是近百十年来,听的多是宫闱秘事,什么烛影斧声狸猫换太子,俨然与上界毫无瓜葛。难道真如端木翠所说,是因为“越来越多的神仙都已经沉睡了”?

展昭于升仙修真之事本就无甚了了,因此上只是一笑置之,正欲说些什么,端木翠又道:“待我将来沉睡了,展昭,你说我幻作什么形好?”

展昭心知端木翠若是开了此类话头,必然信口开河没边没际,便想岔开话题,哪知端木翠那边已然兴致勃勃地谋划开了:“不如我去找你,展昭,到那时你应该已经作古了,我幻形作石像给你守坟好不好?”

若换了别人,开口说你“作古”,闭口为你“守坟”,展昭纵是再好脾气,只怕也会心生不悦,可是经由端木翠说出,再念及她的身份性子,知她确是无心,也没法驳她什么,唯有摇首苦笑:“不劳烦端木上仙。”

“不麻烦呀,在哪不是睡?”端木翠毫不气馁,“要不,我幻作你坟上一棵青松?”

展昭婉言谢绝:“不用了,那么小的坟冢上凭空长出你这么大的青松,我怕把上坟的人吓着。”

“说来说去,你还不就是嫌弃我,”端木翠瞪展昭,“旁人请我去我还不乐意去呢。”

有谁会请你去……

展昭叹气,想了想还是折中下:“你幻作些普通的花花糙糙便好。”

思来想去,坟冢之地,多的是不知名的野花野糙,不至于那么突兀。

端木翠显然不是这么想的:“花花糙糙……要不就……牡丹?”

“端木,”展昭决定尽快结束这场怪异荒诞而又匪夷所思的讨论,“荒糙萋萋的坟冢之上长出你这么艳丽无匹的牡丹,旁人会以为我在地下成了精的,若有好事者非要掘开一查究竟,我更是不得安宁了……你好好做你的神仙,沉睡的事情容后再议。”

端木翠哼一声,也不知听没听进去。

好在,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开去。

“展昭,”端木翠似是怕惊动了什么,声音忽然压的极低,“曙光……到了。”

第58章 【人间冥道】-五

在展昭看来,此刻的夜色与方才同样浓重,实在是没有甚么分别的。

所以,有那么片刻,极短的时间,他忽然羡慕起端木翠来:做神仙,的确是比凡人要强上那么一些,最不济,目力是要好的多了。

不过,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来,一来不想助长端木翠的嚣张气焰,二来,万一她又生出些馊主意,每日旁敲侧击要度化自己成仙,那可够他受的。

端木翠自是不知道展昭转了这么些心思,在旁静立阖目,默念法咒,俄顷单手抬起,平举于前,神情甚是郑重。展昭知她必是凝神作法,当下静默肃然。

不多时,东向厚重的云幕之后,忽地光斑耀起,那斑点极小,光却极亮,展昭直视之下,只觉双目疼痛酸涩,周遭事物登时模糊。

就听端木翠急道:“展昭,闭眼!”

展昭依言阖目,饶是如此,双目还是肿胀跳突,被冷风一激,更是呛的难受,脚下虚浮,眼泪都流将出来。

正连连嘘气间,端木翠已拉住他,柔声道:“展昭,你把头低一低。”

展昭含糊应了一声,扶住端木翠的身子低下头来,忽觉目上一凉,却是端木翠伸手覆住了他的眼睛。

如此一来,目上的灼热之感立消,沁沁凉意,似有抚慰人心的安详力度,展昭定了定神,道:“好多了。”

端木翠歉然道:“是我不好,竟忘了曙光乍现之时,你的眼睛是承受不了的……你先闭目歇息,过会再睁开。”

展昭下意识点头,下颌正触到端木翠额前细密覆发,心下一悸,知她离的极近,连头也不敢点了——但不知为什么,要他此际将头抬起,心中却又不愿,倒是宁可维持着现下这个别扭又不舒服的姿势。

也不知过了多久,端木翠方才将手拿开,低声道:“展昭,你看。”

展昭听她语声虽低,个中却不乏欣喜之意,睁眼看时,见她左手微微举起,衣袂稍稍滑落,露出一截皓腕如玉,掌心上方寸许处,虚托着一团绣球大小的玉色柔光,再仔细看时,才知那团玉色只是莹光漫涨,个中真正散出光来的,只鸡子大小,竟由无数针尖般的光点簇拥而成,忽而异彩璀璨如晶石,忽而莹光烁动如流水,直看的呆住了,连带着呼吸都悄静了许多,生怕惊扰了面前这许多睡眼惺忪的曙光之灵。

端木翠目中尽是疼惜之色,柔声道:“你看,它们也困的很,张开眼睛时,这光便亮些,闭上眼睛时,这光又黯些。赤乌尚能在羲和驾驭的日神车上多睡那么一会,它们却不可以,迷迷瞪瞪间就要推搡着出发,为后头的日神车照出一条路来,若没有它们,不知道羲和会把日神车驾到哪去,没准一头撞进了海里也说不定。那样韩愈就写不出什么‘金乌海底初飞来,朱辉散射青霞开’的诗来啦。”

展昭听她说什么“张开眼睛”,只觉匪夷所思:那么些光点只针尖麦芒大小,眼神若晃上那么一晃,只怕就糊成了一片白光,哪还能细究什么鼻子眼睛?如此想着,心头慢慢涨开新奇呵怜暖意,蓦地觉得这世上事物之美好熨帖,委实难描难画。

如此贪恋了一回,忽地想起什么:“你拿走了曙光,人间会怎样?”

“也不怎样,”端木翠嘻嘻一笑,“日出会延后一个时辰——这一日,少了一个时辰。”

“不会有人发觉么?”

“不会。”端木翠狡黠一笑,“展昭,难道你没发觉,现下跟方才,有什么不同么?”

“不同?”展昭沉吟,目光四下一掠,眉峰微皱,“与方才相比,没有风了。”

“还有呢?”

“还有,似乎……也没有声音。”

“还有呢?”

展昭显然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的“还有”,又思忖了一回,委实无索,正想苦笑摊手,眼角余光忽地瞥到宣平城外的营地篝火,脊背骤然一僵。

不管是白日还是夜间,那火光都应是跳脱而跃动的,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凝固成眸底一抹静默可怕的明亮。

“想来你是猜到了,”端木翠的目光亦循着展昭看的方向过去,“不可思议吧,我拿走曙光的刹那,人世间的一切行止就此凝滞,连本该跃动不息的火焰都止于上一刻的情态,更遑论人或糙木了。‘碧水成玉,雨作悬珠’,说的就是当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