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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暮色(38)

斯野灵机一动,“我这不是还差你房钱?干活能抵吗?”

靳重山又和库尔班说。

但斯野知道,他翻译的肯定不是这一句。

库尔班好像终于被说服了,“给你蒸,骨髓!”

斯野连忙道:“谢谢谢谢!”

牛羊肉包了两大箱,斯野很好奇,“哥,这些都带去喀什?”

“明天先上红其拉甫一趟。”

斯野猛地站起来,“真的?”

红其拉甫是高耸在海拔4700米国境线上的国门,前几年偶尔开放,不少游客去打过卡,这几年却不怎么对游客开放了。

斯野在攻略上看过照片,很羡慕。

小杨说他们这样短暂停留的游客都很难上去,不过在塔县住个一年半载,可能会等到机会。

靳重山看看他,“很高兴?”

“当然!我们带这些牛羊肉上去?”

“嗯,带给驻扎在那边的塔吉克护边员。”

第17章

从塔县县城往红其拉甫山口开,起初还算一马平川。

斯野跃跃欲试想当司机,靳重山却不把驾驶座让给他。

“过一会儿就不好开了。”

随着海拔爬升,云像是降落在了地面上。

路两旁的草原从青绿变成草黄,后来又变成褐黄,最后被白色覆盖。

斯野趴在车窗上,“靠!居然有雪!”

此时路已经变得很窄,覆盖着一层要化不化的雪,和泥土灰尘混在一起,中间压着一道道车轮印,看起来很脏。

靳重山问:“还想开吗?”

斯野认怂,“这我开不了。”

他最怕开这种有雪的山路,泥泞不说,还容易打滑。

又开一截,世界已经变成白茫茫的一片。

路上是积雪,夹道而来的山全是雪山,因为海拔足够高,不像在县城那样,还能看见雪山下半部的灰黑部分。

斯野一眼望去,雪山从头到脚都裹着银装。

天是灰蓝色,浓密的云层遮住了大面积天空。

乍一看,根本分不清哪里是云,哪里是雪。

云在脚下,雪却被山撑在天上。

斯野将车窗打开一道缝,呼啸的风声和冷空气炮弹一般轰进来。

他连忙关上,摸了摸被抽麻的脸,“外面这么冷啊?这是七月啊!”

车里开着空调,恒温。

外面却是狂风乱雪。

“不奇怪。你在南疆玩够了,可以走一趟独库公路。”

“从南疆的库车到北疆的独山子,中间经过巴音布鲁克,越过天山。夏天的草原到冬天的飞雪,只需要一天。”

斯野知道独库公路,这是一条只有夏天才开放全程的公路,几乎每篇攻略都会提到。

“那我们一起去?容易的路我开,难的路你开。到了独山子,还可以去伊犁,更北的阿勒泰。”

斯野越想越觉得这个计划很美。

这样一圈环下来,赶在独库公路封路前回到喀什,差不多就可以看帕米尔高原的秋景了。

靳重山却没说话。

斯野自个儿兴奋完了,察觉出不对劲,侧过身子,“哥?”

“我不上独库公路。”靳重山说得很平静,语气也很寻常,却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但我可以送你到库车。”

斯野起初以为靳重山是旅游线路跑多了,对独库公路审美疲劳。

但再一想,喀什到塔县这条线靳重山不是跑过更多次吗?

可正想问为什么,视野尽头出现一排低矮的房屋。

在白茫茫的天地间,那些房屋显得格外孤单,又格外坚定。

“哥,那是什么?”

车速慢下来,靳重山说:“护边员的临时住所。”

斯野睁大双眼,“但是这里什么都没有!”

只有云起云涌,只有下不完的雪。

只有静默的山,只有不停歇的长风。

只有绵延的国境线。

靳重山说:“嗯。但总得有人守在这里。”

车从窄路上驶下,在雪地上颠簸。

平房越来越近,斯野才看清平房外还有一匹马,两只黑背正冲他们叫唤。

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开门出来,见是熟悉的车,连忙招手。

靳重山停车,侧身从后座拿来棉服,丢进斯野怀里。棉服里还包着那顶吐玛克。

车里挤,不好穿太厚的衣服,靳重山看斯野在副驾上折腾,又把吐玛克拿回来,将帽沿折下来,给斯野戴上。

厚厚的羊羔绒遮住脸和耳朵,斯野抬起眼,和靳重山四目相对。

靳重山笑了笑,拍拍他的头顶,“穿好了就下车。”

车门打开,斯野险些被吹得下不了车。

倒不是柔弱得像个姑娘,只是没被这么吹过,身体一时没适应过来。

靳重山从驾驶座绕过来,一身黑色,脸也被墨镜罩住,正好看见斯野被风吹回去的一幕,唇角勾了下,弯腰紧握住斯野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