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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暮色(56)

斯野腰软得支不起来,在床上多懒了一会儿,心道糟糕。

从喀什到成都几乎没有直航,他们买的是经停西安的机票。路程远,耗时长,到成都已是凌晨。

等于这一整天,他要么坐在飞机上,要么在候机厅待着。

腰酸成这样,那儿更不用说,这一路撑得过去吗?

靳重山也太野了,他都求饶了,最后一次靳重山还像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者,在他耳边说:“你睡不着。”

对对对,都是他的错。

谁让他睡不着呢?

靳重山上楼把橘红色行李箱提下去时,斯野知道不能再懒了。

离开前的早餐,吃的是喀什传统的咸奶茶配烤包子。

靳重山虽说是被斯野连哄带骗求去成都的,但眼里也流露出对这一趟的期待。

“成都早餐吃什么?”

“老一辈喜欢吃豆浆油条包子稀饭,还有在家煮荷包蛋的。”

“你呢?”

“我……”

斯野不好意思说。

其实在来喀什之前他都没有吃早餐的习惯。

偶尔吃,也是星姐买来的面包牛奶三明治。

靳重山看穿,“你不吃。”

“我改了!”斯野立即说:“其实成都的早餐很多,整个四川的早餐在成都都能吃到,川南喜欢一大早就吃酸辣粉豆腐脑,辣的豆腐脑,我明天就带你去尝尝!”

靳重山看看他,欲言又止。

斯野:“嗯?”

靳重山:“你不要吃辣的豆腐脑。”

斯野上了飞机才反应过来靳重山话里的意思,脸立马着火。

可是……在四川,哪有那么多不辣的菜吃呢?

飞机越过一座座白雪皑皑的山头,终于穿上云海,看不见地上种种。

斯野很困,没多久就睡着了。

再睁眼时发现身上盖着一条毯子——肯定是靳重山帮他要的。

偏头一看,靳重山正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窗外是没有尽头的云,初看很漂亮,但很快就会审美疲劳。

斯野只有小时候坐飞机时,才会固执地守着窗边的位置,看到眼睛发酸,被斯宇禁止为止。

靳重山看了多久?

从给自己要了毯子后,就一直在看吗?

怎么这么像第一次坐飞机的小朋友啊。

斯野没有出声,心里却有点乐。

但突然,他想起之前选座位时,他没问靳重山,直接就选了靠过道和中间两个位置。

如果不是想和靳重山挨着,他其实更想选两个靠过道。

个子高的人坐靠过道会舒服一些。

但靳重山看了看,问:“可以改成窗边吗?”

“你想坐窗边?”

“嗯。”

“窗边很挤啊。”

“但可以看外面。”

他把座位改了,却随口笑道:“小朋友才爱看窗外。”

此时在万里高空,斯野忽然意识到,这不会是靳重山第一次坐飞机吧?

靳重山是家境殷实的“少爷”,哪里都有房有车,斯野下意识就以为他肯定坐过飞机。

而且刚才过安检时,靳重山也不像第一次的样子。

他睡着了,靳重山还知道找空乘要毯子。

但如果不是第一次坐飞机,怎么会看那么久的云?

细心想来,靳重山没坐过飞机其实有迹可循。

夏天还未结束时,斯野想让靳重山带自己上独库公路。

靳重山没答应。

原因仅仅是独库公路的另一端在独山子,那里已经是北疆了。

靳重山出生在帕米尔高原,成长在喀喇昆仑,成年后来到喀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许就是独库公路的南端,库车。

往来这些地方,有车就行,甚至不用乘火车。

所以靳重山从未坐过飞机。

靳重山是守卫着这方土地的雄鹰和山神,从小到大,从未离开过它们。

翱翔的雄鹰,竟然没有飞到天山的另一边去看看。

现在,却被他带去了更远的四川盆地。

斯野心中阵阵发涩,被汹涌的情绪填得满涨。

靳重山终于发现有一道炙热的视线长久停留在自己身上,转身和斯野目光相接。

斯野就着被子,投进靳重山怀里。

靳重山在他近乎莫名的举动里懵了下,“你……晕机?”

斯野用力摇头。

他这种各大航空公司的常客怎么可能晕机?

倒是靳重山,一定背着他做足了头一次坐飞机的功课,才会那么像一个熟客。

才会说出晕机这种乘机指南里常见,却很不口语的词。

可是那小朋友一般的举动,却将靳重山出卖了。

斯野抬起头,“哥,你是不是第一次坐飞机?”

靳重山眼底难得地浮现出惊讶。

“是我把你拐走了。”斯野既开心,又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你第一次出远门,就是为了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