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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暮色(9)

长龙不见了,大厅空空荡荡,不到三分钟就拿到了边防证。

斯野:“……”

所以他们前天为什么会排几个小时?

“游客都赶着上午和中午来,就算不是当天走,也想早早办好证。”

靳重山淡然道:“但其实这儿每天五点就没什么人了,掐着点来不用排队。”

斯野有种跟对了大佬的感觉。

和靳重山相比,小杨还太嫩。

回民宿的路上,斯野问不陪那俩女孩比赛了吗。

靳重山道:“多亏你。”

斯野不解:“我?”

“我也不会陪她们全程,她们不怕了就行。你的镜头让她们提前适应,我没必要再待了。”

“……这样啊。”斯野轻轻握了下手指,有种和靳重山一同完成了一件事的充实感。

脱口而出:“那我们这算是合作愉快吧?”

靳重山不经意地笑了声。

这一声太低太轻,像是默认,却没有认同的重量。

是斯野体会过的,原始而野性的轻佻。

它在耳边萦绕不去,烧红了薄薄的耳郭。

回到民宿后,斯野匆匆去洗澡。

这是靳重山交待的。

塔县海拔不算太高,但到底是高原,在平原生活惯了的人刚上去最好别洗澡,容易高反。

所以得提前一天把澡洗了。

斯野擦着头发下楼,看见靳重山在和大叔、几个游客模样的人说话。

听了会儿,原来他们住在这家民宿,大叔得知靳重山明天回塔县,正给他招揽生意。

靳重山确认他们都有边防证,很快谈好价格。

斯野抿了下唇。

经过这一天,他已经不想和人拼车了。

但一个客人就是一份钱,他不能阻止靳重山拉别人。

……倒也不是完全不能。

他可以直接将靳重山的车包下来,有几个座,就给几份钱。

但这目的性太强,如果他说了,靳重山会怎么想?

算了。

小杨上回带两个妹子去维族迪吧,妹子们玩得开心,在青旅群里发了不少迪吧的图,居然在游客中引起维族迪吧热。

一个确定要坐靳重山车的客人问,可不可以今晚去迪吧看看。

斯野竖起耳朵。

靳重山说可以。

斯野前天犯困没去,这回却在12点前把金发吹好。

戴耳钉时选了枚灰蓝色的戴上。

衣服是宽松黑色背心,上面有大面积亮色装饰,搭配牛仔裤和小皮靴。

虽然赶不上他带模特去太古里街拍的装扮,也足够惹眼。

靳重山打量他,他被看得不自在,“我这打扮不合适?”

靳重山摇头,“挺好。”

时间还早,迪吧暂没热闹起来。

靳重山把客人带进来之后,就没管他们了,找了个角落喝饮料。

成都的九眼桥酒吧一条街很有名,斯野刚满二十那会儿是酒吧的常客,这时也不怯场。

不过比起舞池里的俊男美女和节奏感极强的音乐,他更感兴趣的是光影中的靳重山。

靳重山还是一身黑,但和白天那件黑T并不相同。

斯野怀疑他所有T恤都是黑色。

他端着杯子,沉默地注视舞动的人群,却好像什么都没有看。

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将他隔绝在另一个时空。

斯野再一次想到边疆人民信仰的自然之神。

神俯视自己的信众时,是否也是这样空茫而无情?

一个身材曼妙的维族女郎走到靳重山身边,和他碰杯,笑着说话。

斯野听不见他们的声音。

当然,就算听得见,也听不懂。

但他看得懂女郎的眼神。

那是仰望心爱之人的眼神,含着光、眷恋、深情。

靳重山却自始至终淡然。

就像根本没有看出女郎的情义。

不知哪来的信心,斯野觉得靳重山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知道,但不接受,也没有任何不自在。

那些浓烈的爱,被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过滤成了一缕轻易消散的风。

不留一丝痕迹。

斯野竟是有些怅然。

第二天上午,出发的时间,斯野意外地在车边看到了那个女郎。

她热情地和客人们打招呼,说搭靳重山的车去塔县。

斯野回头看靳重山。

靳重山什么也没说,只示意他坐副驾。

女郎很活泼,不久斯野就知道她叫艾依,恰好在迪吧碰到靳重山,就说好搭车。

靳重山开车不像别的师傅那样爱讲风土民情,艾依正好当起导游,和后面几位客人聊了几小时也不累。

这次经过检查站时很顺利,继续开,随着海拔爬升,天空露出它本来的面貌。

天是纯粹的蓝,大片云朵洁白无瑕,低得像牵在手中的气球。

视野尽头是连绵的雪山,阳光将它们照得银光闪闪,不经意看去,如同飘在空中的圣洁丝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