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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衾灿兮(7)

回到驻地,因天近黄昏,决定先过一夜,明早再上路,他们便割下了鹿头,又剥皮架火烤ròu。

他胸间却已气血翻涌,喉头阵阵发甜,几到了无法忍耐的地步。

不愿叫他们看到自己的狼狈,他便起身,避入毡帐。

纵横于千乘万军里的他,最后竟还是败在了那一口鹿血之下。

鹿ròu烤熟,祝叔弥入内唤请他,才发现他已晕厥,双目紧闭,浑身皮肤滚烫,如同烧起了火。

祝叔弥大惊失色,更不知他怎突然就晕厥不醒,眼看唤不醒他,情状危急,命丁厚成足原地守护,自己纵马入了秭国边境寻医。

便是如此,阿玄才被挟带到了这里。

……

庚敖虽然苏醒了,之前身体里折磨着他的那种痛楚灼烧之感也渐渐地消去,但人依旧感到很不舒服,身体里的那种莫名炙燥,依旧在煎熬着他。

他实在不解,不过区区一口鹿血而已,何以竟就放倒了他。

身边这个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丑陋医女,应当就是在他昏迷的时候,祝叔弥从秭国找来的。

刚才苏醒的一刹那,他第一眼就看到了这个少女。两人对视的时候,在她投向自己的目光里,他清楚地感觉到了憎恶。

她必定猜到自己是穆国人了。

秭人不喜穆人,这也没什么奇怪,何况,她想必应是被祝叔弥给强行带来的。

故他也并不在意。

庚敖闭着眼睛,依旧躺在那里,让这少女在自己的身体上继续施针放血,偶能感觉到她手指不经意地碰触到自己滚烫的身体皮肤。

那种冰凉而柔嫩的触感,分外的清晰,如雪片轻沾于火,带着凉意,无声无息地融散入肤。

他感到十分舒适。

第3章 王姬(修文!!)

阿玄的目光,慢慢地落在了面前这个男子的脸上。

这张面庞虽还是泛着醉酒般的醺红之色,但比起她刚到时所见的血色,此刻已经显得没那么骇人了。

他闭着双眼,低覆着一双睫毛,凭她在他的身体上施着针,毫不设防,如同睡了过去。

阿玄的神思,渐渐变得恍惚了起来,眼前再次浮现出了刚才看到的一幕。

白鹿的头就那样被割了下来,孤零零的一只,放在了地上。

它再灵慧,于她再怎么特殊,在其余人的眼中,它不过就只是一头鹿,和那些被猎人们猎杀的野兽,并没有什么不同。

这样的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她只是不能释然,也做不到释然,心里再次涌出了一股浓重的悲伤和愤怒,捻着针的那只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下,针头便偏了过去,斜斜深刺入了皮肌的深处,针尖抵骨,应力从中一下断成了两截。

一滴殷红的血珠,慢慢地从胸膛皮肤里冒了出来。

庚敖吃痛,一双剑眉微牵,睁开眼睛,便对上了她的视线,见她神色漠然地看着自己,仿似什么都没发生。

两人这般对视了片刻,庚敖微微皱了皱眉,不再望她,瞥了眼那枚还刺在自己胸前的断针,抬手拔了出来,坐起身,掩上衣襟道:“我无事了,你可出。”

阿玄却不动,只道:“我来之前,你的随属曾许我金帛为赏,我不取,只索外间的鹿头鹿身。”

庚敖一怔,转脸望她:“为何?”

阿玄垂下了眼眸。

白鹿已被猎,她亦不能要猎它的人偿命,能做的,或许也就只是收它归土,免它那颗美丽头颅被人制为标本用以炫耀,更不愿它的ròu身再成ròu炙。

阿玄慢慢地坐直了身体,望着他的深邃双目:“外间那头被杀的白鹿,幼时曾为我所救。我今日入林,本是为了寻它。”

“它已怀胎,原本明年春末,便可诞下幼鹿。”

她一字一字地道。

庚敖仿佛再次怔住,对上她的目光,迟疑了下,终于道:“原来如此……它生就了一副雄角,我猎它时,倒不知它已怀胎……”

“我可收回它?”

阿玄打断了他。

“然。”他点了点头。

“你若令有所求,只管道来,我必补偿于你。”他又道。

“并无别求。”

阿玄淡淡道。

帐门微动,忽被祝叔弥掀开,他那一颗生满了乱糟糟毛发的头颅探了进来,见庚敖已坐起了身,看似已经无恙,面露喜色,对着庚敖恭敬地道:“公子大半日未进食了,糗粮恐难下咽,我可割取鹿腿嫩ròu为炙,公子稍候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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