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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衾灿兮(86)

“自然,敖并非必定非她不娶,往后还须看她表现。只是无论如何,先请先祖许可。”

他口中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对掷珓,闭目摒心静气又默默祝祷一番之后,睁开眼睛,往地上投了掷珓,低头观其俯仰,脸色不大好看。

地上两只占具,被他投出了两个反面,阴卦,凶。

庚敖便道:“方才问的是先父,先父若不赞同,我再问先祖父之意。”

他闭目再次祝祷,又丢了一次。

这次一阴一阳,中卦。

庚敖道:“先祖不反对,敖再问高祖许可。”

话毕,“噗”的一声,再次投卦于地。

这次,占具出了个双阳宝卦,大吉。

庚敖立刻收起掷珓,朝前方那团漆黑再次叩首,恭恭敬敬地道:“多谢先祖应许,敖拜谢。日后定竭尽全力兴我穆国,以不负众位先祖今日之恩。”

……

茅公等在门塾之外,良久,见庚敖终于出来了,神色虽依旧淡淡,但脚步却十分轻快。

他虽不知君上为何深更突然转来宗庙,但瞧着,出来时似已解决了一个困扰多日的难题,心中也是跟着松了一口气,见他出宗庙往王宫去,忙跟了上去。

……

五更,晨光熹微。

庚敖一夜无眠,嘴唇干燥,眼尾亦泛出了纵马之时夜风迎面袭出的淡淡红色血丝,但整个人,此刻却分外的精神。

他抑制不住心里那种已经反复折磨他多日,此刻亦正在翻腾的浓烈情绪,再次来到了关着她的王寝西夹。

室内静悄悄的,帐幔垂地,纹风不动。

庚敖脚步无声无息,停在了榻前。

被衾凌乱,她正趴在上头,面压于枕,只露出半张的小脸,闭目睡了过去。

晨曦从牖窗透入,尚且黯淡,但却足以叫他能够看见他面颊之上犹未干涸的一片泪痕。

想是哭了许久,方才沉沉睡去不久。

庚敖双目注视着她的睡容,心头再次掠过那日于浠邑之外发生的一幕。

他对她毫无防备,只有因她意外柔顺而生出的一腔柔情。

那日一早,倘若那颗托于她手掌的药丸并非麻药,而是毒剂,想必他也眼睛不眨地自己就吞入了腹中。

当他倒在地上,极力撑着灵台的清明,看到那个他曾放过一次的年轻男人朝她奔来的时候,他所得到的那种掺杂着极度愤怒和震惊的感受,即便事情已过去多日,此刻想起,似乎依旧还是没有完全从他心底里散去。

他袖下的手掌捏紧,慢慢地握成一拳。

之所以到了此刻,还愿意大费周章地再给她创造机会,只是因为当日,当他怀着满腔的愤怒和不甘,以自己性命为赌注,赌她不会丢下自己离去的时刻,她总算还是没有丧尽天良,丢下那个男人,回到了他的身边。

庚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布着泪痕的面颊,在心里这样想道。

他终于上前,伸手推了推她,道:“醒来!”

……

半夜庚敖离去之后,阿玄便一直流泪,哭了许久,倦极,方才不久之前,沉沉睡了过去,此刻被庚敖唤醒,睁开一双红肿如桃的眼睛,见他又回来,站在c黄前,便闭目,转身向里。

“你的那个阿兄,他还活着!”

她听到一道声音自她身后响起。

阿玄猛地睁开眼睛,一骨碌爬坐了起来。

“真的?你未曾骗我?”

她双眸大睁,微微仰脸望着他,方才还死气沉沉的一张漂亮小脸,瞬间仿佛活了回来。

庚敖压下心里泛出的酸气,冷冷又道:“你的那个阿兄,孤早就查清了他的底细,本为战俘,私去面黥出逃,他有罪在身,竟还敢屡次三番……”

他话未完,阿玄已尖叫一声,下一刻,整个人从被衾里跳了起来,朝他扑来,握起一只粉拳,恨恨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发出咚的沉闷一声。

“你这个坏人!阿兄既还活着,你为何骗我!害我以为他真的死了……”

阿玄眼圈一红,一串晶莹泪珠,又从她哭的红肿的眼睛里滚落下来,却是喜极而泣。

庚敖被她这一打,又一声似嗔似喜的“坏人”,心里便隐隐泛出一丝甜蜜,愈发庆幸那日醒来之后,被茅公劝住,盛怒之下,没有下令将那奸夫给剐了,面上神色却愈发不显,只是一语不发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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