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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王传说(128)

曾经心心念念除之而后快的敌人,没了。

本该是天大的好事。

然,没有高兴,只有歉疚——二十三年来,从来没有过的歉疚。

自以为得天独厚霸气十足天下无双的钟旭,却原来只是一个踩踏着亲人的生命与幸福长大的糊涂虫而已。

好大的一个笑话。

钟旭整个儿趟在了地上,闭着眼睛咯咯直笑……

一滴眼泪从脸上爬过,有点痒,有点凉。

她有些不情愿地睁开了眼——

身旁的七星梵灯已经灭了,留下一缕青色的淡烟。

从窗缝中挤进来的夜风撩动着窗帘,沙沙作响。

不成调的嗓门配着难听的音乐从隔壁人家传来,嘈杂而真实。

已经回来了吗?!

钟旭迟钝地转着头,木然地打量着四周。

当又酸又麻的难受感觉从手指脚尖迅速涌出,瞬时占据了她所有的感观细胞时,她终于确定,自己已经安然回到了肉身之中。

没有余力去回忆自己是何时回来怎么回来的,钟旭努力伸直已近僵硬的四肢,像个见风就倒的八十岁老太太似的,颤悠悠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墙壁,跌跌撞撞地走出了法堂。

墙上的钟,时针刚刚好指向9点。

灯亮灯灭,不过一个钟头的时间……

急促的手机铃音从扔在沙发一角的手提包里传出,钟旭却像没听见一般,径直朝大门走去。

砰!

只听得一声异响,钟旭一头撞在了结实的木门上。

揉着脑门冒了老半天金星之后,她才彻底意识到如今已是身在真实的现实世界,方才在幻境之中穿墙过门的本事在这里没有用武之地。

顾不得头上肿起来的包包,钟旭抓住门把一阵乱拧。

啪啦!

门开了。

钟旭闪身往外一冲,却冷不丁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你果然在这儿。”司徒月波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放下搁在耳边的手机,“你今天怎么了?打电话给你不接,医院里找不到你,回家你又不在。哎呀,你额头怎么肿了?”

见来人是他,钟旭整个人几乎都要垮掉,残留的一点力气霎时烟消云散。

有些孩子,磕了碰了,当时总是强忍着不哭,一直要忍到至亲的人出现,才哭得山摇地动。

钟旭抓住司徒月波的前襟,埋头崩溃地哭泣起来。

见状,司徒月波慌了手脚,忙揽住她,轻轻抚着她颤动的背脊:“怎么哭了,我没有责备你的意思啊。我只是担心你而已。”

钟旭不说话,继续哭。

她早已经习惯把自己归到“天塌下来有我扛”的那群人里,再难过也不曾在人前掉过半滴眼泪。

可是,今天,说什么也忍不住了,不想装坚强,不想当英雄,只想哭,哭得毫无顾忌,哭得痛快淋漓。

惊讶之情从司徒月波脸上一闪而过,此时,他也不再开口相问,轻轻叹了口气,加重了手上的力道,把她完全包围在自己温暖且安全的怀里,低下头,以自己的脸庞温柔地摩挲着她的头顶:“哭吧,如果那么难过的话。”

整个楼道都回荡着钟旭的哭声,惹得对面的人家开门探头看了好几次,连楼上的住户也忍不住从楼梯上伸个脑袋出来一探究竟。

被哭声引来的看客越来越多,而两个当事人却像是身处另外一个世界一样,对旁边的窃窃私语置若罔闻。

“那不是钟家那丫头吗,好些日子没见她回来了。听说是嫁了个有钱人。”

“咋哭成那个样子?”

“是不是被有钱老公给踹啦?!”

“很有可能!飞上枝头当凤凰哪那么容易。”

虽然只是“窃窃私语”,但还是一字不漏地落到了司徒月波的耳朵里。

他抬起头,看向这些杂音的来源处。

并没有开口说只言片语,只是一个凛冽的眼神,立刻就让这些市井评论家们住了口,一个个讪讪地缩回了头,老老实实回到各自的窝里,乒乒砰砰关上了门。

不需要太大的动作,很多时候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不知深浅的家伙知难而退,这一直是司徒月波有别于他人的本事。

不怒而威,被他做到了极致。

当看热闹的人尽数散去之后,司徒月波的前襟已经被钟旭的眼泪浸得透湿。

楼道里的灯光昏黄而闪烁,灯泡里细细的灯丝晃晃悠悠,随时都有断掉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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