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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2(104)

“你夫人?”我问他。

“我姐姐。”他仔细地洗着菜叶。

“你看起来比她老很多。”我认真地说。

“你为何还不走?”他看我一眼。

走?又没钱又打不过道士的妖怪,不宜到处乱跑。我失忆而已,又不傻。

“那谁,既然你把我捡回来,就得负责到底。”我拍拍他的肩,“在我想起我家在哪我有误亲戚之前,这房子的三分之一属于我。好不好?好!”

他看都不看我一眼。

“喜欢便住下吧,裟椤姑娘。”轮椅上的女子忽然开了口,声音很轻很好听,“我也是个想不起从前的人。”莫非她也是中了符咒然后遭遇后遗症的妖怪?可恨我不但失忆,连灵力都似受了影响,失去了分辨妖怪与人类的能力。

“她不是妖怪。”他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从我面前走过。唉,失忆的妖怪好容易被看穿。我走到女人身边,说:“未请教姑娘芳名?”

浮生物语2by裟椤双树(1867-1888)

“凰。”她转过头,朝我微笑,眸子被最后一缕光线点染成浅浅的棕色,虽然美丽,却像一团快烧到尽头,“我手脚尽废,行动不便,今后多个人陪我说说话,时间更好打发。”

名字真简单,不过怪怪的。

他过来将她推到桌前,一边将饭菜细收喂到她嘴里,一边地我说:“这里并非安详太平之地,你若留下,再遇上什么风险,我是不会管你的。”

风险?房子虽然破点,有垮掉的危险,可就算被破房子埋了,也比被臭道士欺负好啊!这男人必然是不愿接纳一只白吃白住的米虫,随便找个借口吓唬我!

“随遇而安,不劳费心。”我去给自己拿来碗筷,主动加入晚饭行动。

不得不说这家伙的厨艺真不错,这肉丸子的味道十分鲜美,跟那个人做的一样好吃啊!

咦?那个人……哪个人?从前有谁也给我做过肉丸子?脑子呆滞片刻,灰雾中有个人影在摇晃。头突然微微胀痛起来。

“不要努力去回想什么,会很疼。”凰看着我。

我同意,换了个话题,问他“你呢,名字?总不能叫你菜刀大哥或者丸子大哥吧!”

“知道我名字的人,最后都死了。”他细细替凰擦去嘴角的菜汁。

虽然我嘴里骂了声鬼才信!但我的心却十分诚实地跟我讲,这家伙没说谎。

失忆并不影响我的直觉。

“切!那你姐姐也不知道吗!”我撇撇嘴。

他不答话,凰却笑了:“我这般光景,与死人又有何异。”我心下一怔,竟不知该如何应她。我应该是个简单又诚实的妖怪,编不出那些虚弱的安慰人的话。

当活生生的灵魂被禁锢在不能移动的躯壳里时,绝望便会慢慢滋长。曾经,我也像她这般,孤独地立在山巅,每天都是重复,希望与绝望并存。

等等,我好像又回忆起了一些东西,那座山……它的名字呼之欲出,可恨,就差一步,我还是不能想起来。他把c黄让给了我,自己拎着一张破席,睡到了狭窄的院子里。

一只失眠的猫蹲在墙头,墙外,隐隐有动荡的灯火与靡靡的歌乐。

流落长欢县的第一个夜晚,平静又缭乱。

我躺在那张臭臭的c黄上,偷偷张开眼。如银的月光偷跑进屋,凰坐在她的轮椅上,仍然面朝窗外,不知她有没有睡着。他说,凰每晚都这样“睡”,她拒绝躺下来,说那样会让她失去唯一的风景。

一个女人生命的全部乐趣,只在一扇窗户里,未免心酸。我闭上眼,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我并不觉得恐惧,也不担心自己的将来,一股毫无根据的安全感埋在心里,支撑着我全部的自信。奇怪的感觉。

4

乾清宫内,只有一盏烛火。

朱棣坐在离龙塌很远的地方,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宝剑。一张信笺揣在他的袖中。

今天清晨他醒来时,这张信笺被叠成了纸鹤的模样,放在自己枕边。信笺上画着简单的图案,一个村落,一口古井,还有一条龙。“中元之夜,不见不散。玉岸青青,彩龙悠悠。”这是信笺上唯一的留言。

这件事,他未对任何说起。

二更已过,他走出乾清宫,信步而行,要做的事这么多,时间又如此少。可恨乱臣贼子,至今余孽不消,“弑侄篡位天理不容”这样的话,他已听得太多,听到烦躁,听到愤怒。无论他交出怎样优秀的政绩,这些声音也像怨鬼一样缠绕在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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