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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物语2(106)

朱棣,这皇位你是坐不稳的!每次惊醒时,耳边都响着同一句话。刘伯温说过,龙脉只有夏桀刀能断,保要将这神物归为己有,那么一切都安稳了。

他将手伸出去,离那玉台上的刀锋还有半尺之遥,已然有股炙寒相交的奇特气流,排斥着他的手掌。

没了刘伯温,幸而还有个廖均卿,这新国师比老国师的脾气好多了,本事也没有差多少,他不但知道夏桀刀的传说,还有辨出真伪的能力。

“火见为水,水腾为龙。”他亲眼见到,熊熊烈火中,以三刀往火中劈下,烈火顿时化成清水,跃于空中,化为无色之小龙,飞天而去。

天下,唯有夏桀刀有这般的本领。

为了寻它,廖均卿着人走遍五湖四海,费尽力心才确定了夏桀太庙的位置,晋中鬼齿崖附近。

据说那是个十分危险而诡异的地方,派去的人个个胆战心惊,但,只有她毫无惧色,义无反顾。事实上,在之前每一次疲累又凶险的寻找中,她永远是走在最前头的那个,她说的最多的一句话是“臣必不rǔ命”。

对了,她……啊,上一任的凰将军。这都三年了吧,都快记不得她的模样了。

只记得是个厉害的女子,一把极好用的利刀。

若身边多一些这样的“刀”,他何愁江山不稳。

不觉间,天已微明。

他将袖中信笺烧为灰烬,走出了密室。

5

这村里真没什么好风景,低矮的茅草屋,辛劳的村夫村妇,满身泥巴的幼童,还有几块瘦田,村外一条白浪翻滚的大河,到处是牛粪的味道,有什么好的。

他却很兴趣。他拿着钓竿去河边,将鱼钩远远甩进水中后,便不再管它,拿斗笠遮住脸,躺在大青石上打起盹儿来。不远处的河岸边,停着一叶小舟,随着水流微微晃动。傍晚的风从河上吹过,岸上的柳枝便像美人的长头发一样飘动起来。

我站在自以为隐蔽的地方,打量那个可能已经睡着的男人。

菜刀,我现在这样叫他,他也并不介意。他有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刀法,不但能料理大葱与猪肉,还能了无痕迹地从我腹中剖出符咒,他知道我是妖怪但毫不惊诧,他有一个四肢尽废的怪姐姐,让他每天清晨出午后归,三餐起居照顾妥当。

不得不说,他做的饭菜很美味,切出的肉片又匀又薄,能透过光来,完美之至,就好像——他斩人头颅时那般干净利落。

午间那场热得要起火的阳光,现在还照在我的脑子里。刑场的石台上,两个人,一个站,一个跪。

赤赤的衣裳像要在他身上烧起来一般,刺眼的光线在手中的钢刀上跳着危险的舞蹈。他微仰着头,石像般凝固在那里,囚犯的囚衣还很洁白,像条翻了肚子的鱼,无能为力地漂在水面。

斩!县太爷的令牌落了地,激起小小的灰尘。

他俯下身子,似在犯人耳畔耳语一句,然后——

手起,刀落。台下一片惊呼,还有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尖叫与晕倒。

高高溅起的鲜血跟他的红及一起溶在了正午的光线里,他看到有熊熊的火焰在他身体的进而面与外面齐齐燃烧,连那灰白的刑台都变得通红起来。

我站在渐渐散去的人群中,望着从刑台上走下来的他。

即便我们之间还隔了很远的距离,那么多活生生的脑袋夹在中间晃来晃去,我们也十分容易看到彼此。

这便是我的工作。他看着我的眼睛,慢慢地说。

那一双十指欣长的手,能做出世上最好吃的饭菜,也能斩掉最坚硬的头颅。

我逆光而立,终于看清了他的脸,最亮的阳光把他的眉眼与轮廊都洗干净了,若剃掉乱糟糟的胡子,这个称职的刽子手,就是个年轻而好看的男人。

但,他不是人。

在他的钢刀落下的刹那,我的身体有一道闪电切过,某些遗忘的东西骤然苏醒。我的鼻子跟我说,这男人不是人,是妖怪。我闻到了他真正的气味……

今天,他天未亮就起身了,做好早餐,还难得认真地洗了一把脸。然后,从衣箱里拖出一件红色的袍子,没有穿,用黑布裹上背在背后。

出门前,他跟凰说,我走了。

凰依然在她的窗前凝望,一天中最鲜嫩的光线也未能让她有片刻的神采飞扬。

抱歉,我还是想不起太多。她这样跟菜刀说。

天空越来越亮,昨夜积下的雨水,被地面的热气蒸起来,空气里越发湿热。我端着清香的粥坐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听着他们奇怪的告别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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