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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糖果(20)

作者: 里之里 阅读记录

“什么妹妹?”我冷淡道,“你是卫一的妹妹,不是我的妹妹。你今天如果执意要和这种东西共存亡就滚出这个家。”

卫一听到自己被提及,大摇大摆地扑腾着翅膀就向屋子走来。而它很快就察觉到气氛不对,唯唯诺诺地退了出去。

“……是吗、是吗?”怜樽用力眨了眨眼睛,“那、那给我十分钟,我吃完就滚。”

“……随你喜欢。”撂下气话,我转身上了楼。

我去冲了个凉水澡,精神却像还没宣泄痛快般地在已经很疲惫的身体里叫嚣。

睡个午觉的话也许会好起来。

我一边自我安慰,一边在床上翻来覆去。

我知道我做错了,我在乱发脾气。

去道歉吧,他是温柔的人,只要我说“对不起”,他就一定会说“没关系”。

这么想着,我又从床上起身下了楼。

楼下没有怜樽的踪迹,就像空荡荡的餐桌上没有河蟹汤存在过的痕迹。

他太过温柔,以至于我都快忘记他不姓卫。他是没有姓氏的人,是慈安堂的人。他像慈安堂的所有人一样捉摸不透,我也从未试图捉摸他。

***

怜樽走后惜樽自然有问过我:“怜怜到哪去了?”

我昧着良心回答他:“回月亮上去了。”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内疚,并把其误会成了其它的感情,苦口婆心地劝告我:“人妖殊途,姐姐喜欢他是不行的哦。”

除了苦笑外我做不出其它反应。

到了四月的时候,栖夜河两侧高高低低的贝母花开始盛放。我对惜樽说“这是你过去最喜欢的花”,于是他对浙贝母也开始出现了过敏反应。直到此时我才反应过来,要说他对什么过敏,那就是对过去过敏。过去即是他的过敏源。

他是个善良的孩子,一定是对自己施与了过大的压力才会如此,于是我时常安慰他“想不起来也没关系”、“无论有没有过去的回忆,我们是家人的事实都不会改变”。

互相守护着岌岌可危的精神,我们的生活又逐渐回到正轨。

当然,我的精神状态比他危险的多,我常常处在失控边缘。

我又想起怜樽还在的时候,那时他周围的空气总是很安定。

……明明说惜樽不在的时候,他会陪着我的。

——骗子。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也逐渐掌握了其它获得安定的诀窍:在惜樽上学时睡觉,在惜樽放学时起床。

但即使吃了安眠药,也总有实行的不顺利的时候。

奇怪的是惜樽总能在精神到达临界点前出现在家门口。

有时是快下课的时候,有时则是刚刚开始上课的时候。

他总是出现的恰到好处,以至于我甚至开始怀疑这一切是不是我的幻觉。

如果是的话,又从哪里开始是呢?

他翘课回家的时候?在毋山上找到他的时候?第一次坐公交车的时候?他出生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的时候?

我坐在院落的石椅上,一边等着惜樽放学,一边眯着眼睛望着就要开始暗下来的天空。正当我思考着这些让人在春日里懒洋洋的迷思时,有来客登门拜访。

一开始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倒不是说那人是位稀客,与此相反,可以算是常客。

“卫明奕?上课时间,真少见啊。”他毕业后便在自家的书院帮忙讲课,看在他是惜樽老师的份上,我呐呐地开口,准备从迟钝的大脑中搜出一些干巴巴的寒暄话。

他经常来,用着“家访”的借口。但没有一次成功走进家门。

不是因为我不好客,而是因为卫一已经长成一只气派的大鹅——就是那种欺负遍全村每一只狗的村霸鹅。

卫一说谁不能进家门,谁就一定进不了家门。

他的表情有些不对劲,愧疚与不安交替出现在他眉清目秀的脸上。

我也跟着紧张起来,慌忙问道:“惜樽出事了吗?”

卫明奕摇摇头:“是明莳[侍]。”

明莳……?

卫明莳?我愣了许久,才终于从记忆深处搜寻出这个人来,她是卫明奕的妹妹,没记错的话和惜樽同年,也就是说现在比惜樽大三岁。

“她上毋山去了,就在刚刚,”卫明奕扶了一下额头,“和我吵架以后,被人看到,上毋山去了。有樽,你可不可以……”

他明白自己在提出不情之请,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取而代之地,以恳切的眼神看着我。

沉默在我们之间蔓延了足有一分钟,最终我点了头。

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在没有找到惜樽的时候,我希望谁都能品尝一下我的痛苦。尤其是那些没有阻止惜樽上山、不肯前去搜山的人。而现在,明明只是得到了脆弱的幸福而已,我却圣母般地希望谁都不要与那时的我感同身受。我曾经记恨过的人们也好,现在回避、讨厌着我的人们也好,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度过平稳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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