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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1075)

对寻常开脉修士来说,这等经历已足以造成心魔,这少年自幼便锦衣玉食,对这等磨难反而能毫不在意地领受,过了一会,林中深处又传来草木撩动之声,他却面不改色,依旧在采摘朱果。哪怕老虎那双绿眸又在叶片深处凝望着他,也犹如未觉,将果子采了一兜,方才问道,“是你么,又是你?”

一阵风吹过,草木拂动,仿佛有女子正在低声窃笑,王胜遇道,“总是如此,很无聊。”

草木中并未有丝毫人声,只是那绿眸忽而低矮了下去,逐渐缩小,化为人眼,隐隐约约,少年领悟到了林中那人的询问:你明知不对,为何不告知师尊?

王胜遇唇角微微抿起,仿佛有些不快,忽而转身往山脚走去,身后风儿急吹,似是有人在无声窃笑:又恼了,你不来杀老虎了么?

“杀了老虎,可以找到你么?”

他脚步顿住,忽而问道,“只要杀了老虎,就能见到你了?”

阳光洒落在少年背上,令其略微绷紧的肩线亦是难逃法眼,身后那风儿蓦然止息了下来,王胜遇等候许久,猛地转过身去,山林间却是空空如也,那人早已走了。

他茫然立在原地,环视左右,忽而疾步上前,俯身拾起了一朵小花,低声道,“寒雨花……她是寒雨泽住客?”

这花瓣在他指尖悄然化为一滴清水,渗入肌肤之中,再无痕迹,王胜遇细查体内,只觉得未有多出什么,也未有少了什么,只有一段朦胧情念,不知何时横亘在心头深处,仿佛自身悟出一般:此时还非是时机,我在将来等你。

“你在将来等我。”他轻轻捻着指尖,“我未入道之时,你便在将来等我,现在还在将来等我,我要行走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得上你?”

少年似有一丝失落,肩头微塌,眉宇间也笼上一层阴影,看得阮慈心痛极了,不由回身嗔道,“是呀!你在将来等我,王胜遇,你瞧瞧这话说得多有理,我要行走到什么时候,才能遇得上你?”

她此时正身处的空间,仿佛是无穷可能的叠加,似乎是星河无限,又似乎只有一个空空荡荡,白雾满溢的大殿,其中似乎什么都无有,却又似乎是承载了沉重道途,她所说的言语,仿佛落入了空处,又似乎在所有感知之外引发了一阵轻笑声。

【还不是时机】

真灵未转生以前,按说是无法言语,也难以和所有生灵交流,但其自身的变化,在特定环境之中,却依旧能被道祖感应,因此处所有维度都被道祖了然于心,剩余的变化,便是真灵的变化。阮慈似将王真人的回应尽收心底,气鼓鼓地跺了跺脚,道,“现在还不是时机,什么时候才是时机?”

她又做出哀怨模样,叹道,“胜遇公子,我在道争之中,真是落于下风,所有人都在欺负我呢,你还藏着掖着,不肯转生助我,就忍心看我被欺负得和天录似的,可怜兮兮,只能四处逃窜么?”

这胜遇公子四字,无非是从侍婢口中学来,即便是成就太初果位,她也依旧不改促狭本色,王真人始终无有复生,阮慈为解相思,便一次次地回到过去探他,此时王真人戏弄她,她便在过去时戏弄王真人,倒是一报还一报,绝不吃亏。虚无之处似乎传来一阵颤动,仿佛是王真人无奈地叹息声。阮慈逐渐也安静下来,伏在静室中央,过了一会,美目流转,忽地问道,“我始终窥视不到你杀灭大道猛虎的那一幕。王胜遇,你还有什么隐秘,是连道祖都无法窥探的?”

“你始终不肯转世,而是在此处布量星局、洒落真灵……你是不是早已窥见了今日的道争之局,天星大道,传闻中可以在太古便即窥伺宇宙终结的画面。你……你的道途,你是否已有了打算?”

不论她如何言语,那真灵只是笑声微微,良久方道。【你也知晓,还不是时机】

阮慈也不再做那儿女之态,而是盘膝趺坐,目中射出奇光,遥望星海深处,喃喃道,“是啊,道争无尽,超脱之机,尚未浮现,一切还不是时机……”

她双目缓缓合拢,生机转为沉寂,周身道韵却是兴旺活跃至极,显然又晋入了物我两忘的参道之境中去。

太初自在天之外,不知多少亿兆里外,太一宫中,今日却是热闹。僧秀呈上香茶数杯,侍立在侧,太一君主自取一杯饮了,佛祖亦是取了一杯,唯有洞阳道祖,不爱人间欢悦,未曾品茗,径直开口问道。

“太初道祖付出绝大代价,将那周天修士全都转世,使得她几乎无有积攒,在道争之中,似乎永远都不能占到上风——她以此换来的,是散落宇宙之中,在时光长河上下,隐现的因果。只是如今已是无穷量劫过去,超脱之机依旧未能涌现,连丝毫线索都无,太一,你说我们是否入了她的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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