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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168)

阮慈又去城中酒楼巡视了一番,食材上自然有些是青华万物天的特产,但烹饪手法没有什么不同,她本抱着好奇探索之心而来,结果却没有甚么惊喜,扫兴之余,又不禁有一丝悚然,暗想道,“道祖不死不灭,凡人的生命却极为短暂,也许在道祖看来,这一座座大天,就像是一个个梦境,又像是他们某一刻的幻觉……其实,对道祖来说,凡间生灵,一举一动也无不在自己的一念之间,心念一动,大天便能随之改变,那,那么,道祖该怎么分辨真与幻呢?”

“我们这宇宙,是否也是阴阳五行道祖意念之中,幻化的一出好梦呢?在我看来是极为明确,缓缓向前流淌,永远无法追回的时间,对道祖而言,是否只是一条河水,不,是否只是自己的一种幻觉呢?青华万物天和我所来的琅嬛周天,所隔亿万年,可凡人的生活却似乎还是一模一样,我……我该如何分辨时间的区别呢?这两个世界,真的有时间上的先后吗?又凭什么来说,是谁先谁后呢?”

“就如同我和屈娉婷、常春风还有那第五苍,我们之间的区别是什么?我凭什么肯定我是阮慈,而不是屈娉婷,不是常春风,不是第五苍,不是谢燕还,不是青君?”

这些都是平日里很难想到的问题,此时却似乎因着此刻极为玄妙的经历,一个接一个地在阮慈脑海中冒了出来,这一刻,似乎连青华万物天都在她的质疑中发生摇动,眼前景象重叠摇晃,生出残影,阮慈眼中,这座凡间大城,和她所生长的宋京、曾居住过的坛城,景色极为不同,却又极为一致,人们所说的言语不同,穿着衣饰也有差别,但又全过的是一样的日子——这三座城市似乎重叠在了一起,这一刻她身在街头,却又像是立足于茫茫虚空之中,周围的一切都在快速远离,一个个身影从眼前掠过,一张张面孔浮现,而她竟拿不准注意,不知道哪一张属于她自己。

自己……自己是谁?我叫什么名字?

她惶然了一瞬,很快想起, “我叫……我叫阮慈!”

但这名字并未在宇宙间激起回响,这不是她的真名,真名是己身和宇宙最根本的联系,只要念诵真名,便不会迷失自己,能觅得那一丝本真,可阮慈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名,她不禁有一丝失落——这也不怪她,她还在襁褓中时,便已被收养入府,如今已是三十多年过去,对童年,她最深的回忆便是那永不止歇的沙尘,还有一丝丝青濛濛的符力……

对!符力!沙土!她成长的宋京,和如今这城池一点都不一样,宋京无木无花,没有雨,宋京一滴雨都没有,她长在宋京,长在阮家,这是阮慈独一无二的回忆,最深刻的回忆,她在别人体内所见到的回忆,所体会到的心情,永远没有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样刻骨铭心!

眼前虚影渐渐淡去,宇宙虚空退却,阮慈又重新站在人流熙攘的街头,小贩的手从她手中穿过,捻起那枚银簪,递给客人,笑道,“承惠半角海贝。”

客人递给他一个小囊,小贩倾倒在量具之中,分毫不差。客人便将银簪递给阮慈,“喜欢便送给你。”

阮慈接过银簪,轻轻一掂,暗想自己能否带回现世,但这思绪也只是一瞬,还有一大半心思沉浸在刚才的险境之中,讷讷道,“道君……”

青君对她微微一笑,“你这样在时间中穿梭来去,是很危险的,若不能持定己心,又遗忘了真名,久而久之,便很容易迷失自己,陷入宇宙之虚。就像是刚才,心念一动,虚数来袭,险些便永远迷失其中,再也不能返回。”

阮慈亦是这才体会到这意修之法的凶险,其实她之前曾经想过,这意修之法,和时间灵物配合,如果灵物供给可以无限,那么她其实可以永无止尽的不断提升功行,直至提升到生魂修为的最高点。只是因为这么做似乎对生魂过于残忍,不讨她的欢喜,阮慈也只是想想便丢下了,时间灵物的珍稀,尚在其次。直到此时,她才知道,原来频繁穿渡幻境,还有这般危险。她猜测道,“是否因为我、我年岁不过三十多,却接连进入较我年长许多的修士生魂之中,读取了他们的记忆?”

谈到自己年纪,她不禁有一丝赧然,毕竟青君可是创世至今的,不知活了多少年的道祖,阮慈在她面前,实在太过稚嫩,两人虽然长相相似,但其实已不算是一个种类。但阮慈却并不因此对青君崇敬膜拜,连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是太托大了一些。

“是啊,你在梦中经历的年岁,已经比你的年龄要长得多了。”青君却并不因此看轻阮慈,两人并肩在街头漫步,她看起来和街路中的行人也没什么不同。“若非你心志极坚,只怕早被反噬。意修之法,对大多数修士来说,一辈子只运使一次,便是有些大能修士,将自己的记忆分段封印,转世后一次次取回,但所取回的也都是前世自己的回忆。像你这般频繁穿渡的很少见,你可不要得意忘形了,行事缓急要有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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