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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334)

林娴恩笑道,“我和大阮师姐并不相熟,我这个人怕生得很,先和谁好,便是和谁好。”

她从前来捉月崖、长耀宝光天走动时,可就不见怕生了,两人相视一笑,阮慈道,“不妨事,容姐是掌门弟子,身份自然尊贵,我们也去迎一迎。”

携着林娴恩走上前去,接住阮容,蹲身行礼,却是旧时宋国礼节。“三十年未见,姐姐安好?”

阮容待她十分亲切,上前连忙扶起,也是一派长姐气度,“还算安好,妹妹这几十年来,可曾好生修行?昔日求过恩师,将你托在紫虚天门下,我心中也是惦念,只怕你淘气些,触犯了师长,反倒让我不好面对师尊。”

众人这才知道阮慈拜入紫虚天,实为剑使提携羽翼,不免也是啧啧赞叹阮慈好运,拜在紫虚天门下,修行精进反而比阮容快了一步,又有些稍有见识的低声议论,道这筑基快的也未必就好,云云。

阮慈有些不好意思,低声道,“也没怎么淘气。”

她面上微红,众人哪还不知底里?都是哄笑打趣,说话间回到屋中,分了宾主坐下,开上席来。阮容不免细问阮慈修行诸事,也是长姐气派,越发叫人心中服膺,更增攀附之意。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吃尽了席,众人识趣纷纷告辞,阮慈亦不多留,只对林娴恩道,“林师姐,你明日再来寻我,我有话对你说。”

林娴恩出门历练在即,也是有许多事想问阮慈,闻言会意一笑,阮慈还将众人送到院中,眼看遁光各自飞去,回到屋内,这才扑到阮容身边,问道,“容姐,这些年你可曾受了苦?”

阮容当时在南株洲被认成剑使,众多元婴大能出手争抢,她一个未开脉的凡人,侧身元婴之争中,却依旧为阮慈保守秘密,甘当替身。个中甘苦,岂是一语能够道尽?同在门下,却不能和阮慈相见,她身为众人眼中的剑使,这些年来明里暗里的试探,又怎会少见?阮慈悠游自在,只是被迟芃芃找了一回麻烦,可知门内其余动静,全都是阮容承担。

此时久别重逢,阮容却是一句没提,紧紧搂着妹妹,哽咽问道,“我妹妹呢?我妹妹受苦了。”

她这话根本不是询问,话意其实十分肯定,试想阮容一个替身,都有这许多坎坷,阮慈身为正使,又怎能少了磋磨?

阮慈想要说自己一帆风顺,并未受到多少痛苦,又念及当时炼化东华,宝云海中淬炼道基的痛楚,还有偶然闲时计较日后,心中无尽的担忧与彷徨,这话竟说不出口,阮容望着她的面孔,双目渐红,将阮慈搂紧怀里,泣道,“我妹妹受了苦呀!”

阮慈也不由大哭起来,又是想到自己,又是心疼姐姐本可置身事外,终究因她入局,也不知白吃了多少苦头。二姊妹相拥而泣,阮慈边哭边是断断续续地说,“容姐,你不哭我也不觉得苦,你这一哭我心里也难受。”

这也是实话,她本来并不觉得自己有多艰难,反而时常感到自己和旁人比还算幸运,此时阮慈方才知道,有些时候是有人心疼时才觉得疼的,便是要有个阮容这般,全不在乎她修为进境,只关心她是否受苦的姐姐,才晓得原本她是多么的孤寂。

不知为何,一时又想起王真人,暗道,“恩师若知道我哭了,一定要讽刺贬损我一番。”

她便勉强收了眼泪,为阮容递上手绢,阮容也哭得够了,渐渐收了眼泪,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此时已完全长成十八九岁的少女模样,微露腼腆,便犹如雨后清荷一般美不胜收,取过一盏灵茶吃了几口,又擦了擦眼睛,开口说道,“方才那些南株洲弟子,除了跟在你身后的林娴恩以外,全都不堪扶植,你可要记在心里。”

却是又有了些长姐的味道,只不似方才那般刻意,阮慈不禁露出微笑,点头道,“知道啦,容姐,我也不是傻子,二伯母以前不还常常怕我比你更聪明,将来风头盖过你去么?”

提起二伯母,心中又是微微黯然,两姐妹目光相逢,都是看出心中所想:此时身处这神仙宫阙,呼风唤雨、飞渡虚空,南株洲宋国过往,自然所念渐稀,仿若一梦。可这些故人,若是连她们都不再纪念,又有何人记得?便是连最后一丝痕迹,都不复存。

但,仙路漫长,过往种种,此时尚且犹有余温,三百年后、三千年后呢?将三个阮氏子联系在一起的惨痛过往,还能被铭记多久?若是连来处都已失却,天地茫茫,归宿又在何处?

阮容轻叹一声,握紧阮慈小手,轻声道,“不论如何,你我姐妹,还有谦哥,我们三人情谊长存,互相照应,血脉之情,永不褪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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