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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540)

道祖面上笑意更深,深深向太史宜望来一眼,面容上水波荡漾,随着那昏黄气息淡去,终究是再难存身得住,化为虚影,往上逐渐越变越大,越来越稀薄,终究渐渐消散,只余下阮慈重坐在蒲团之上,口中那‘道祖法体、怎容伤损’,才刚刚说完了最后一个字。

这番交锋,玄之又玄,不是在这虚实交映之地,根本没有可能出现。两人一时谁都没有说话,太史宜收回法相,盘膝坐入魔云之中,不言不语,闭目调息。阮慈低头反复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又试着往外点了一下,尝试了几次,都未能唤回道祖法体,便知道此法并非是自己所能运使如意,需要一定的机缘,因也是若有所思地道,“这昏黄幽冥之气,便是虚数法则么?”

也唯有在虚数之中,所思所想能够这般轻易地成真,因虚数之中因果错乱,时间也并不联系,如涅槃道祖,就曾让果在因前,而阮慈刚才,等如是在某一段可能的未来中,借来了那段时间的自己,但要说她是如何在虚数中找到那段未来的自己,却又不得而知了,只能推测那昏黄气息,正是和虚数交通的媒介,那黄气正是由血海翻波之中逸出,因此太史宜平定血海,令黄气不继,她也就无从再照映虚数,道祖法体,自然崩散。但太史宜也受伤不轻,只怕燕山其余弟子,也不敢再借血海黄气,幻出化身来袭击她了。

这血海无穷广大,太史宜也不过是平定了一片海域而已,两人在乘舆上行了半日,血海又重回复旧观,只是四周穿渡魔头,要比之前少了许多,也再不敢逗引阮慈,她眼神过处,俱都挪开眼神,不敢和她对视,哪还有之前凶焰?阮慈简直不是被擒来此地,而是变成了燕山上宾一般。

但要说太史宜就没有其余手段对付她,那也是虚言,阮慈表面冷冰冰的,对太史宜不假辞色,心中却是暗忖道,“若不是胡惠通启发了我,方才我不可能唤出未来法体,既然已知这黄气才是关键,之后在魔主面前,也有了死中求活的资本。而且他语中带有暗示,什么叫做‘或许燕山便希望东华剑无主’?难道魔主之所以支持谢姐姐破天而去,便是要营造眼下的场面?东华剑所有剑种都被收入剑身,我再一去,周天中再无剑种,东华剑无人御使,势将黯淡下去,这才是魔主想要的结果?”

大能对弈,周天为局,四五千年方才落下一子,也是常事,若是魔主从三千四百年前起便在等待今日,阮慈也不惊奇。只是她实在不知魔主这样做是为了什么,思忖了一番,便又道,“真是奇怪。”

太史宜并未睁眼,只是哼了一声,问道,“奇怪什么?燕山中,多得是奇怪的物事,你腰间那只猫,不就是奇怪得很?若不是在燕山,它也生不出来。”

王盼盼说自己是北幽洲的大妖怪,看来已遗忘了自己真正的诞生地,阮慈轻轻抚了抚灵兽袋,道,“我入得山中,所见的确稀罕,但却并不奇怪,世上万事万物,无不是遵循道理而生,此地所有魔头魔气,也一样秉持虚数道韵,在别处少见,但要说有悖常理,却也未必。”

随她所说,四周血海似乎波浪都稍微平定下去,气氛中也少却了不少令人心旌摇动的诡秘,原来这血海之中,竟蕴含了一些天然幻阵之力,择生人而噬,被阮慈道破以后,这才逐渐消褪。太史宜冷哼道,“果然是未来道祖,再被你多看几日,我燕山岂不是没有秘密可言了?”

阮慈道,“虽有些本事,但如何与你们相比,还不是被你们擒来了么?”

话虽如此,但依旧有些得意,她自知聪颖,只是长久以来,总要韬光隐晦,此时如宝剑出匣,正是得意之时,难免也有几分卖弄之意。口中虽说着自己失手成擒,但也不以为意,又道,“我只是奇怪,燕山崛起,看来只是近来的事,远非上清、太微两大盛宗那般久长,但任谁都看得出来,魔门弟子,最是难以对付,一个魔门弟子,或许难以敌过玄门弟子的精英,但落到凡人或是低辈弟子之中,却几乎是难以抵敌,而且魔门功法,以战养战、越战越强。”

“燕山如今已是势大难制,又有魔主,又有十八部天魔令,眼看着还要再出一个元婴真人,这些且都不说了,北冥洲还被你们以秘法和中央洲陆相连,这血海无边无涯,若是从北冥洲倒灌中央洲陆,岂不是要生灵涂炭,不知要覆灭多少宗门,令你们又从血海中养出多少魔头,沾染出多少楚荀那样的魔门弟子。”阮慈徐徐道,“魔门规则道理,便是如此,身处魔门,便是情不自禁,要往不断扩张掠夺,这不是任何一个修士能扭转的大势。那玄门首脑,如何看不清此点?怎不会利用重重手段,限制魔门发展,只许其守着方圆之地,一旦过线,便毫不犹豫地加以修剪,甚至扶持两门功法相克的魔门互相竞逐,怎么竟放任燕山坐大,将玄魄门逼迫得无处容身,连道场都不敢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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