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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581)

阮慈幽幽道,“但琅嬛周天内,又有多少人耽于情感呢?连婚姻也只是结盟的象征,你追我赶,若是修为进益慢了一分,便要被甩得远远的,你入道以来,便和同门尔虞我诈,内心深处,除了利益计算之外,你还有多少真正的情感呢,景行?”

她托腮望着苏景行,问道,“你我一别已是数百年,但你心中时常惦念着我,有多少是因为我剑使的身份,多少是因为我是阮慈,便因为我是阮慈,但两百年前那短暂相处,身影便一直留到如今,是因为我的性格有多特别,生得有多美艳么?我觉得也并非如此,只是因为你忙于修炼,与人来往又充满算计,这么些年,你轻易从未想过这些事儿,倘若你此时陨落,回首一生,会不会遗憾你从未真正喜欢过一个小娘子,仅有的那几丝心动,也只是利益考量后的结果。”

说到此处,不禁念及瞿昙越,暗道,“说不定官人若能摆脱情种反噬,反而将来成就会更高,他在我身上深情难报的挫折,辗转反侧求而不得的折磨,也是沉溺的体验,有助于他参悟道韵。若是自我不够强烈,压根无法在道韵中留下足够的痕迹,那么即使洞天也无法合道,无法合道,对宇宙来说便终是空虚。唉,这便是一早便体会到道祖境界,甚至是旁观永恒道主创世的反噬,也是知见障的一种,对上境不那样好奇,进取之心似乎也自然变淡,这也是我的性格所至,若是谢姐姐,说不定就有种‘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了。”

苏景行久久未曾言语,半晌才自失地一笑,“怪道我做不了未来道祖,本想来开导你,却反而被你问住,连我也心事重重。你所见所闻,已远超我的想象,只怕连四大令主都未曾经历。我来安慰你,反而又得你开示,领悟了不少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又欠了你一个情。”

阮慈笑道,“你领悟了什么?”

苏景行欲言又止,摇摇头道,“说不清,只是大概日后并不会全心追求力量,对那些仙画中汲取而来的修士心念,也会换一种态度看待……我以前总觉得,成大事者,必定不能沉溺儿女私情,此时来看,那些恩怨情仇、爱恨离合,其实并非修仙负累,反而也正是修道途中极重要的一部分。”

又沉吟道,“但你说得也有理,只不知为何,我们琅嬛周天的斗争实在残酷,若非天资极其过人的修士,哪有空闲分心谈情说爱?”

这些修士自然个个都是毫无合道之望的,不过有没有其实也没什么分别,阮慈道,“对这点我倒是有些想法,大概是大劫将至,需要许多低阶战力,本就没打算让这些修士登临上境,因此并不注重这些积累……只是这样的手段也有代价,风气一旦成形,连我这未来道祖也被卷入其中,我便是想要谈情说爱,又去往何处寻人呢?”

苏景行笑道,“你这是给我留翎子么?”

阮慈对他,没有什么好感,但也并不讨厌,望了苏景行一会儿,摇头道,“我不喜欢你,你也不喜欢我,我只需用一句话便可吓住你——未来道祖的道侣,不是那样好当的。”

苏景行待要反驳,突地想起阮慈已有一个道侣,不禁悚然望向她,阮慈微微点头,道,“越公子已被情种反噬,我看这还是轻的,日后谁知道他会因为卷入这样的麻烦。”

既然已被情种反噬,恐怕此时便是阮慈将瞿昙越推开,他也因情种反噬,宁可留在阮慈身边卫护道途,不惜牺牲自己的前途。便像是此时,那大玉剑种若是来袭,苏景行也会护持阮慈,但决计不会为她舍命,但瞿昙越的选择可能就不一样。苏景行面色数变,讪然一笑,摸了摸鼻子,笑道,“我还是纠缠沈七去罢,他那因果我还是能勉强承担得起。”

阮慈噗嗤一笑,道,“沈七见着你,都化为那黄衫女子面目么?”

苏景行满不在乎地说,“天魔无相,模样有什么要紧?”

他腾地一声,幻了个倾国倾城的美人貌,阮慈被逗得欢笑不止,心绪也比此前轻快了不少,两人又说笑了几句,谈兴渐尽,苏景行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又回身说道,“刚才你和我说的一句话,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对。”

阮慈微讶,挑眉道,“你有更好的见解么?”

苏景行望着阮慈,双眼透出神光,点头慎重道,“我并不觉得不能合道,对宇宙便没有意,一个人从生到死,曾到达过怎样的高度,不论是辉煌还是落魄,成功还是失败,这一段从生到死,从无到有,从有到无的旅途,其本身便是宇宙的意,这期间经历的所有挣扎,所有情绪,甚而是临死前所有的不甘与悔恨,本身便是这宇宙存在的价值,我曾存在过,在因果中留下细微的痕迹,那也是我曾来过,亦无需旁人铭记,我总留下过一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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