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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623)

金丹之后,已有资格培育己身羽翼,在门外亦已结交了一批气运深厚的友朋,在惊涛骇浪中各得机缘,或是因师门格外青眼,可以存身,或是靠着众人共同经历的险境中所得的感悟,脱颖而出,如今个个功行都是突飞猛进,暂无陨落之忧,但这也只是眼下而已,将来不定哪一日便会因阮慈、因东华剑而陨落。桓长元前来依附,阮慈不至于拒绝,但又不禁想起四大令主,又想到苏景行也令胡惠通修行替死秘法,当日若她不能及时拔剑,还有人会陆续因她而死,不由也叹了口气。

桓长元暂还虑不到这些,便是阮慈说明,他也是不以为然。如今前路已明,却还不急着告辞,品了半盏香茗,方才问道,“阮道友是双成失踪前所见最后一人,依你之见,她……会希望我去寻她么?”

饶是他修成一颗通明剑心,此时也不由得略露一丝迷惘,阮慈见此,心中不由一动:“难道他对双成……”

若是如此,这桓长元情窦开得便有些晚了,阮慈想到董双成在南株洲提起他时,一副师兄不知何时便会杀了我的态度,那时桓长元的确心中唯剑,想来是在从南株洲一路到此,在那空间通道中艰难跋涉时,因董双成苦苦相求才保住性命,因此才对她生出了一丝异样情愫。

但董双成欢喜他么?阮慈却是不知了,不过她心地的确十分纯善,从南株洲迢迢到此,百般回护不说,且还设法为桓长元换来了结丹资粮。桓长元亦不回避此点,道,“双成师妹对我是有深恩的,若是按常理来说,似乎我也该设法找到双成,将她的喜乐问个清楚,那楚九郎依附燕山,算计于你,双成总要做个抉择,若她愿意随我回上清门,将来一路寻道往南株洲走去,那是最好,若她不愿,更情愿和楚九郎在一处,那我也不当勉强,自此分道扬镳也就是了。”

他是剑修,自然亲近东华剑,立场倾斜于阮慈乃是发乎天然,再说楚九郎所在的燕山,对玄修绝不友好,桓长元的选择是很自然的,这般处置也十分妥当,但桓长元心中显然还有别的思虑,犹豫片刻,还是坦然说道,“但在我看来,双成心中其实对那楚九郎颇有情意,只是楚九郎行事和她又十分不同,倘若我不去寻还好,以阮道友所说,楚九郎依附太史令主,那是位元婴后期的大真人,此次说不定便要乘着燕山这番风云激变晋升洞天,双成要逃是逃不了的,若没得选,她心里反而安乐些,也不必有那些两难的思量。她和楚九郎本是双修,功行也不会耽误。”

“倘若我寻到了她,她便不得不直面内心,或许这情意便会让她痛苦,她随我走,又放不下楚九郎,双修功法互相呼应,也甩不脱他。若不随我走,又如何面对自己呢?她本是个光风霁月的人,颇有几分清高,只怕那份难堪也不易受,便是留了下来,也会缠绵成心魔,反而给他们道侣之间,增添了口角呢。”

他一向给人以剑外无物的印象,不料如今说起人心,竟也是丝缕分明,那剑心便犹如明镜一般,将身旁人映照得纤毫毕现,甚么瑕疵都逃不过。不过桓长元也并无褒贬,只是冷静道来,阮慈也不由听得住了,暗叹他所言不假,董双成心底的确相当介意这点,倘若桓长元不去寻她也罢了,寻到了反而两难,且楚九郎又十分好妒,见桓长元来寻,势必要和他打一场,董双成就更为尴尬难受了。

“此人禀赋果然甚厚,倒不是一味修炼的剑呆子,他来问我,也不无为双成分说辩解之意,倘若我心中对她有气,此时也能更体会些她的不易。”

阮慈心中对桓长元此举,自然也有些看法,倒更高看他一眼,因道,“你所想的,和我所虑者也是一般。找也不是,不找又怕她发生误会,以为我们这些亲友对她生怨,实则她也不知实情,又怎会迁怒呢?”

桓长元神色一松,旋又一笑,坦然道,“我一点小心思,阮道友蕙质兰心,原来早已看破。”

阮慈笑道,“我看穿的何止这些?桓师兄,你若早些开窍,说不定现在便是美人在侧了,又哪有如今的风波呢?美人如花隔云端,她心中已有了人在,你想要细诉情思,只怕很难了。”

桓长元有一丝迷惘,喃喃道,“原来阮道友看来,我对双成是有情意的么?”

阮慈笑而不语,桓长元倒也不羞涩,只是摇头道,“我自幼心中便只有剑道修行,直到筑基后期,心中才仿佛有些情意浮现,仿佛天地中其余人,对我才有意义。此前所结识的任何人,都只是我参悟大道的一部分而已。如此修行,到了筑基后期,前进的脚步便逐渐放缓,好似这般修炼,越是往后便越是难行。原来剑道也一样包含万物,我对万物一无所觉,所关心的只有自己,若是这般下去,道途自然越来越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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