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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670)

在岳隐的识忆中,阮慈找不到一点南鄞洲要受到天舟征伐的预兆,甚至连东华剑为何会在此地现身都不甚了然,谢燕还以前的上一任东华剑使已是许久前的事了,并非为擎天三柱所得,大约在万年前突然失踪,神剑从此隐没,像这样的神剑,也不会任人不断抢夺,否则围绕其的腥风血雨不会有一日停歇,剑使失踪或陨落之后,便会投去他方,此后再择主投奔。若无特殊手段,也不易在击杀剑使后将其捕捉,而且此事可一不可再,将神剑本能压制得越狠,之后的反弹也就越强,甚至可能神剑自身划破道韵屏障,投去他方都是说不定的事。

此时的东华剑,大概便是隐藏在南鄞洲某处,而中央洲陆或者已经卜算到了东华剑下落,正在赶来的路上,但这些大事岳隐也没有途径知晓,剑修心思一向单纯,除了授徒之外,便是练剑。南鄞洲的修士一般不想着到别处游历,成就洞天的机会也是微乎其微,像是岳隐所在的两仪剑宗,就从来没出过洞天修士,岳隐这人一向实在,他自认为道途终点是在元婴境界,但却也未曾因此失了剑心——每个凡人出生的时候也都知道,自己最多活一百多年,也未见他们便自暴自弃,浑浑噩噩地做那行尸走肉。

若是能在陨落以前,推断出体术剑修的路子,那便好了。这是岳隐心中最强烈的想法,阮慈也是隐隐有所感应,她对此不知如何评价,因中央洲陆的剑修一向是兼修体术,岳隐费尽心机推演的功法,在中央洲陆只是一本道经而已。

这便是偏僻洲陆的坏处么,中央洲陆物华天宝,修士见识自然也比旁人更强,但岳隐虽把一生都花在了他人已做过的工作上,阮慈却也不觉得他有多愚蠢,她逐渐发觉,几乎所有人的道途,不论长短,最终都会化为虚无,只有寥寥数人存在的痕迹能够亘古长存,对这些修士来说,能否按自己心意活过一世,这才是最关键的一点。岳隐才具有限,也没什么野心,可以说是安分随时,若是生在中央洲陆,可能连被收入门下的资格都没有,中央洲陆喜欢的是那些胆大弄险的弟子,便是岳隐侥幸拜在名师门下,学到了上乘功法,多数也不能增补什么体修神通。

但对岳隐来说,能在这清幽山间舞剑弄琴,已是不做他想,南鄞洲的修士几乎从不私斗,所有矛盾都用博弈解决,极少动武,因此岳隐虽然是剑修,但却很少和人打斗,他时常盘膝打坐,在意念中拟化两个自己,自己和自己相斗,又或者邀战同门。

岳隐最常邀战的便是两仪剑宗的大师兄百里偃,他自幼便十分倾慕大师兄,金丹之后,落入情难,蒙大师兄不弃,与其朝夕相处,同修了四百多年,虽然二人都为男子,但修士之间实在把这些看得很淡,岳隐为此特意修了化身之术,不过他和百里偃在一处时,多是谈玄论道,仗剑相斗,偶尔以灵炁相和而已,说是好友也罢,兄弟、道侣都可,剑修本身欲念极淡,只是双目相视时均感愉悦便可,岳隐从未想过进一步亲近大师兄,更不知道大师兄是否心悦于他,或许百里偃只是相助岳隐脱难而已,本身并无绮思,因此这化身之术终未派上用场。岳隐也不执著于此,百里偃肯与他亲近,岳隐心中便泛起淡淡的欣喜,这已是他较为激烈的情绪变化了。

道途不同,修士性情自然也不相同,阮慈所修太初之道包容万象,至情至性她要经过了解,像是这般一念不起,宛若死水的止水剑心,也让她颇感新鲜,这止水剑心和剑心通明相比,少了对外界无微不至的映照。如桓长元,显然便比岳隐要灵透许多,映照外界情念也是纤毫毕现,这样的人可以坦然出入于情,只怕便是情思中种种恼人之处,也能夷然承受,便是入了情难,所得也要比岳隐更多。

岳隐心中唯剑而已,十年来能和百里偃见上一面,已是难得,附身在这样的人身上,倘若不是自身带了些神通过来,真要无聊死了。岳隐每日里只是修炼他那算不得多高明的剑术,阮慈相交好友中,董双成、桓长元乃至沈七,剑术都远胜他。阮慈连偷师都懒,每日里只是专心推演星术,又将自己在南鄞洲无名禁制,以及燕山观星台取来的星图拿出,对照着解读星图,又试着推演轨迹,把自己几次望到的真实星空读出。说起来,她渡劫成丹时也到过一次无穷星海,只是那一次不知自己所处什么时空,星星又多,大概是读不出所以然的。

这一日岳隐终于静极思动,欲去两仪剑宗别府寻百里偃,阮慈也是大松了口气,她附身岳隐已一年多了,此人一直在洞府中盘桓,阮慈甚至怀疑或许有一天岳隐在洞府修行时,突然间天崩地裂,南鄞洲这就陆沉了,岳隐从头到尾什么都不知道便随之陨落,那可真就枉费她这一番心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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