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借剑(746)

她若是谈些大仁大义的话语,姜幼文只怕还要撇嘴,但如此一说,他便觉得很是新鲜,琢磨了许久,方才道,“如何就拔除不了呢?只是没有必要而已,若是有了诉求,我甚么都可以改,又何止是一些做人的道理?”

阮慈笑道,“倘若你什么都改了,那你还是你自己么?幼文,你修为提升突飞猛进,但却从来都在绝境中历练,只了解到修士性情,在争斗中那最极端的一面,却不晓得真实的天下是什么样子。若把你也视为一道奇毒,那么此前在绝境中,便如同是在熬煮自身,或许这便是你师长的用意呢,唯有将自己的心性淬炼得偏激毒辣,才能驾驭大道法则在最激进、最不稳定时的状态。你以为一切都出自你自己,但其实身上却牵满了无形的丝线,这推着你一步一步往前走的大势,其实便操纵在你心里以为是暮气沉沉的师长手中。”

不止姜幼文,连沈七都是有所色动,沉吟良久,方道,“阮道友说得有理,我每在山中,便常常觉得如陷囹圄,毫不自由。出门游荡,也是因为想要寻到机缘,有一日能斩去这些束缚着我的无形丝线,真正的剑修,手中之剑便是心中之剑,可破除万法,斩去玉池枷锁,这才是剑法真正的上境。”

他眉宇间油然现出一股锐气,周身气势也是一新,显是对道途又有了新的展望,这便是财侣法地之用了,修道人想要成就上境,师门善法、无穷灵炁、充沛宝药,还有那互相磋磨见解的益友都是缺一不可,三人聚在一处谈玄论道,已并不在法力周转之类的小事,而在于明志明心,以阮慈眼界,哪怕只是闲谈,三言两语间这偶然的点拨,也能让沈七和姜幼文受用无穷。

对阮慈来说,这两个出类拔萃的金丹修士在道途中所遇疑难,也仿若是一面镜子,令她见微知著,对天下修士的生活更加了解。此时她心中便是想道,“哪怕沈七和幼文已是如此出众,更得宗门大力培养,但仍是难以接触到道韵皮毛,更对人心思潮一无所知。他们尚且还未意识到虚数的重要,而若是在金丹期中没有底蕴,到了元婴期,想要弥补便是难了,修行便会比旁人慢上许多。两相比较起来,容姐和凤羽虽然修为提升得较慢,但容姐几次险死还生,又去过绝境之绝,也和柳寄子气机交融……她对虚数的了解要比沈、姜更多,凤羽和我一起去了阿育王境,也见识了那虚实之间随意转换的因果,她们在金丹期或许耽搁得较久,但一旦迈入元婴期,触碰到道韵之后,便是高歌猛进。只要在周天大劫来临之前登临上境,对周天来说什么时候都是一样,反而是容姐她们这样对自身更有益处呢。”

她相交友朋,各有亲疏远近,人人都有自己的道途,便是阮慈也不可能令所有人都走上合道之途,如她最早一批仆从,服侍的是未来道祖,可谓是莫大福缘,但这也只是让他们多留了许多血脉,在陨落时修为比投入他人门下时更高而已,对阮慈而言,是感觉不到任何区别的。而这班旧友也各有各的造化命数,将来总有一日会化作道途中的一段回忆,亦无法强留。

若是成就道祖,那么这孤寂亦是道祖的宿命,倘若心性无法承担,也就注定无法合道。阮慈思及此处,也不由略感寂寥,暗想道,“此时别说恩师、容姐他们了,便是这些朋友,想到有一日要分离,我心中也十分不舍。若是有一日要和王胜遇她们作别,又该是如何难过呢?其实此刻对我来说,道祖之位也比不上顺心随意重要,要是真有这么一天的话,我想我定会强求,强求不成,再做计较。”

但她也知道,这些想法都是会改变的,便如同阮谦,两人修道之后便天各一方,久而久之,感情定是比从前要来得浅淡,这也不过是数百年而已,倘若是数千年、数万年呢?人心之中,当真有永远不变的情感么?在这世间,任何事物都在不断变化,倘若情感却一成不变,这到底是值得称羡的坚贞,还是注定苦痛的诅咒?

修道中人,寿元绵长,有许多时日可以思索心中的迷惘,有些答案注定只能在漫漫时光中逐渐浮现,这般念头也不过是一闪而逝而已,三人依旧谈笑如常,很快便出了护法大阵,才刚一出得阵门,便感觉到一股异样灵炁从身前展卷而过,这灵炁中幽冥法则极为浓郁,令得灵炁本身都染上了昏黄之色,也就是众人所说的瘴气。

对于阮慈这样的资深金丹修士,已可解读出瘴气中的本质,不再像是筑基期一样,避之如虎,除了符咒之外,没有任何手段可以防护。她可以用道韵来对抗这些大道法则,也可以设下符咒,当即便创下对应这些法则的手段,世上所有险要之地,往往都有新奇瘴气,是没有任何成法可以应对的,靠的便是修士自身的解读。当然,符咒依然是对应瘴气最省力的办法,节约法力心力,像他们这样欲要往深处一探究竟的修士,更是早预备了大量符咒,姜幼文取出一大叠黄符,分给沈七、阮慈,道,“虽说瘴气有所减弱,但此处距离还如此遥远,却已能察觉到瘴气踪迹,可见入口处的瘴疠浓度至少是从前的数倍,深处便更不好说了,我们还是小心为上。”

上一篇:星际之学渣皇子妃 下一篇: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