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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剑(75)

“婢子是鲛人。”琳姬笑道,“慈小姐在坛城见过鲛人吗?”

“南株洲好像没有鲛人。”阮慈道,“别的妖族见了一些,都化做人,但他们变化得不好,还能认得出来。”

她这两年的见识,要比过去十几年还多,不过好在阮慈本来就是一张白纸,倒也没什么不好想象的,她原本连雨都不知道是什么,出了宋国,见到什么都当做理所当然。

琳姬唔了一声,“婢子是哪里变化的不好,让小姐认出来了?”

阮慈定睛细看,琳姬在空中飞行,鬓发飘摇、环佩丁当、披帛扬空,身后力士女侍相随,实在没有哪一处不是绝代佳人,要说变化得不好,那是假话。

“气质吧,”她讲,“我养的那只猫有时也是这样贴着人。”

琳姬噗嗤失笑,玩味着道,“小姐说得有道理,只有不是人,才喜欢这样贴着人,人是不喜欢这样贴着人的,是么?”

倒也不全是,阮慈只觉得琳姬这样的佳丽,若是人,不会连她这么个修为低微的丫头片子都来亲近,只有妖怪出身,那本性是骨子里的,譬如王盼盼,就很喜欢团在人身上,有时候被她气着了,一边团在阮慈腿上,叫阮慈摸它,一边骂骂咧咧,骂归骂,摸还是要被摸的。

这话不太好说,她笑了笑没有讲话,琳姬却自己悟出来了,道,“不错,鲛人抱子,我们鲛人看到幼崽,都是这样抱在怀里的,我离开东海已经一千多年了,没想到见到幼崽,还是想要抱一抱。”

说着,她放出一枚白玉盘,要把阮慈放上去,阮慈环住她脖颈,道,“没事,我也很久没被人抱着,再说你怀里挺舒服的。”

琳姬微微一笑,自己侧身坐到玉盘上,叫阮慈照旧靠在她怀里,“婢子发过愿的,原是不知道,小姐点破了,便不能再这样纵着自己了。”

“你是愿修吗?”阮慈好奇起来。“我在坛城只见到器修,唔,还有一个杂修,是修闭口禅的法修。”

器修不必多说了,便是将自己的修为全都寄托在本命法宝之上,所谓法修,是给自己设下种种苛刻的限制,若是真能办到,修为凭此前进的修行之道,都是‘真外别传’,王盼盼和阮慈说过愿修,愿修和法修有些类似,也是要许一个苛刻的愿望,若愿望成真,自己的修行便将会前进一大截,但不同的是,法修所设之法,必须是自己能独立完成的事情,但愿修则需要一定的机缘。譬如阮慈,她可设一法,杀光琅嬛周天所有凡人,便可突入洞天,这是个人可以做得到的。但若她设了‘杀光琅嬛周天所有人’,因为包含了修士,如无对方配合,她是绝无可能做得到的,那便是一大宏愿。

宏愿的回馈要更大,但当然也更难,很少有人主修宏愿,多数都是修真为主,发下宏愿。不过,即使发愿之法简单随意,也很少有修士履行,毕竟,发下宏愿当时会给予的反馈,不会超过自身修为的层次,而发愿之后,直到愿望实现为止,修为将不会有寸步前进。而法修便没有这般限制了,多数是真修设给自己的一个目标,期间修为照样可以长进,反馈却是要等完法之后再说,也无法预计到底会回馈多少。

“婢子还是真修,只是年幼无知时发了宏愿,”琳姬叹了口气,“婢子发愿想要成人。”

阮慈微微一怔,追问道,“是化形成人么?”

“若有空子可钻,就不叫宏愿了。”琳姬幽幽地说,“便是脱胎换骨,化形成了人,只要是心中不认为自己是人,也是不算的,元神不是人形,也是不算的,有一丝丝还不是人的地方,那就依旧不算的。”

她对阮慈一笑,说道,“多谢慈小姐点醒,我今日又更像人了一些。”

阮慈也算开了一番眼界,心中想道,“果然拜师还是要拜进盛宗好,我在坛城打杂两年,见到的都是炼气修士,听的故事千篇一律,一到上清门,便听见这么有趣的事情。鲛人的命一定很长,琳姬都一千多年没有进益,寿元似乎还很是绵长。”

说话间,一行人已到了码头,阮慈不欲太过夸耀,琳姬便吩咐侍女去坊市购物,自己佩上面纱,去寻老掌柜买断契约。

她一夜未归,商行中人都有些担心,听阮慈自言被中央洲一个盛宗管事看中,要去他们宗门里做事,均是五味杂陈,当着琳姬的面,也不敢说不好,只是还在为她惋惜,暗中和阮慈分说,叫她做上一段时日,仍找个借口辞出来,还是去太白剑宗做弟子前途更好些。

阮慈满口谢过,托老掌柜给董双成留几句话,去账房抱了王盼盼,王盼盼这时候倒现身出来了,就在一叠账本上睡得正香,阮慈把它夹在肋下,它也仿佛无知无觉,还在睡觉。琳姬站得远远的,待两人出了商行,几经思忖,还是鼓足勇气走上前去,拿手指勾了勾它的下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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