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后和她的女妖精(76)

好一阵子过去，风沙才止息，众人面面相觑。发现拦在城门外的护栏已化作沙尘粉末，顿时人群欢呼一声，纷纷往外逃窜。

她没有闲情逸致去整这些凡人，但心中还是不平。景荣为这些人所做的一切，只换来应得的态度，可笑连一句感谢担忧都没有。

愤怒使她失去理智，全然忘记两人先前所做的决定。婵巫给末秋留下一道口信：有事，先行一步。

赶到第一道峡口时已是三日后的正午，天色昏沉像极了夜幕降临。

两侧高耸入云的峡壁怪石嶙峋，潮水击打着峡壁，撞出“啪—哗——啪—哗——”的声响。

婵巫抬首望向一线天桥，天桥是千万年前形成的岩石桥。据说千百万年前，这里是一片汪洋，后来，海水退下，天桥便现出人世。

高二十来丈的浪花翻涌不息，前仆后继，狰狞着白色经脉狂舞。

一侧崖顶上，有人影绰绰，隔着汹涌的潮水，一道固执如腐朽的木头的嗓音高声叫道：“饮兰汤，戴香蕙……”

十二道白色黑色人影随着潮水起伏，挥舞双臂转圈，口中念着咏叹调。

婵巫爬上岩壁，全身湿淋淋的出现引起一阵惊吓的呼叫。

“妖怪！”

视线轻飘飘扫过朝她举起的□□，一只手摸上脸颊，原来她显出原形了。婵巫突兀的笑出声，朝站立在崖边的一道背影唤：“景荣。”

景荣穿着翠绿色的长袍，墨发绾成飞云髻，用金色亮片固定。

背影看着瘦了，似要飞往墨色天空。珊瑚珠钗在浓墨泼黑的极为打眼，六只血红色眼睛闪烁。

“你不该来。”嗓音清冷冷。可当景荣转过头，婵巫恰好撞上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一瞬间，她读懂了对方眼里的潜台词，微微垂首，神情却变得更加坚定。

婵巫慢慢靠近景荣，黑甲卫攻来的身影逐渐虚化，眨眼间天地唯有一人。在墨色天空下，趁绿袍人影被灰白的浊浪吞噬掉前，婵巫轻身一跃，绯红衣袍猎猎作响。

一把捉住景荣的左手，另一只手微弯轻轻划去她留下的眼泪，婵巫深深地看着那双续满忧伤的眼睛。

“我还是不能放弃你。”话落，婵巫猛地把她推向山崖里边，径直跳下山崖，湮没在呼啸的洪水中。

景荣呆滞地看着手掌，“啊，婵巫——”忽的哭出声，嗓音嘶哑的像老妪。

突然，洪水中金光大盛，又出现一团红光，相互纠缠撕打。渐渐的，红光黯淡消失，紧接着金光也开始消散。

景荣呆呆地看着，眼泪无声流下，连有人靠近她都没发现。

“景荣——回去罢。”身旁有人叫她，听着清澈的嗓音像是芈伊。

她回了一句：“芈伊。”

“嗯？”

“你会是一个好皇帝。”话音未落，景荣已闭上眼，放松身心往前倾倒。

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就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抓不住，唤不回，眼睁睁消失在芈伊面前。

瘦削的身体砸进洪水中，溅起一点白色水花，那么圣洁，本来不该停留人间。

……

二十年后，洞庭湖的夜晚澄澈宁静，一只蓬蓬船破开水波，生出一圈圈涟漪。

“船家，什么时候到郢都？”船内坐着一位书生，肤白唇红，那双眼睛黑溜溜的。现在楚国是诸侯国里数一数二的强国，当然吸引游侠之士前往。

“莫急，快了。”船家不紧不慢地回他，自个欣赏洞庭湖上的风景去了。抚一把胡须，问：“你这个书生从哪来？为何来？老夫就是喜欢听故事。”

“我啊叫陆丰玉，自东海赢莱而来，此次特地游历到楚国。”

书生抓起一把折扇，窜到船头，放眼眺望惊呼：“真是太美了！”

云梦泽如镜，乳白色雾气氤氲，头顶繁星点点，在黛青山脉尽头水天融汇成一线。

忽的，船身一阵晃动，书生吓得后退一步，眼睛直盯着船底游过的巨大黑影。

“不用害怕，这是洞庭水怪离，不轻易伤人。”船夫出口想安慰书生惊吓的心情，却见书生僵住身体，眼神直盯前方。

原来快到岸了，岸边正站着一位身姿曼妙、面若神女的素衣女子。女子望见他们，微微一笑，继而眼神一亮。

书生抓住袍角，激动不已，却见宁静的湖面掠过一道亮光，像是银河的颜色。

亮光冲向女子，书生刚想大叫危险，生生的愣住了，眼睛瞪的老大。

亮光消散，女子回抱住一道人影，眼眸带笑，那人身上的翠绿霞披无风自动。再然后，两人不顾旁人目光，靠近，蜻蜓点水般吻起来。

“啊！非礼勿视！”书生一展折扇遮住脸，满脸通红。

船夫打趣他：“快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