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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斛金(32)

作者: 瓜子与茶 阅读记录

苏俊清嫌弃地把他的手拿开,掸掸肩膀,“赵大人的继女。”

李迪夸张地“哦”了一声,“就是那个在昌平县主生辰宴上穿蓝印花布的姑娘?啧啧,不愧是商户出身,嗅觉就是灵敏。”

苏俊清手一顿,“此话怎讲?”

李迪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我娘前天进宫,章贵妃竟然也有两匹蓝印花布,说是昌平县主送的。宫里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她偏要蓝花布,你说稀不稀奇?”

当今还未立储,章贵妃想扶持亲儿子四皇子上位,早就不是秘密了,这一出保不齐又是后宫争斗的把戏。

苏俊清想提醒李迪两句,却听他说:“诶,我就告诉你一人,你可别告诉别人,宫里的事,咱们少议论为妙。”

苏俊清无语。

王家正院堂屋里,王老夫人守着十几匹料子,高兴得不得了,看看这个,瞅瞅那个,不时往身上比划。

“这是杭绸吧,又薄又软,真好。蜀锦?看看这花色,就是不一样!这是松江布?正打算给我小孙孙做里衣,可巧姜小姐就送来了。”

“还有蓝印花布?”王老夫人轻呼一声,放下手里的绸缎,拿过布细细看着,“早听说城隍庙有卖布的,可惜我去晚了,没买到,其他铺子也有卖的,却要一百文一尺,太贵了。”

姜蝉笑道:“您满意就好,我还担心王大人顾及同僚之情,再反悔……”

“哪里话!”王老夫人大手一挥,粗声粗气道,“我儿乃是御史,御史你懂不懂?左右言路,风闻奏事,弹劾百官,位卑权重,赵侍郎品阶是比我儿高,可论圣眷,他就不够看的了。”

完全是不把赵华放在眼里的态度。

得了这话,姜蝉是完全放下心来了,王家好歹也是官身,只要她在这里住着,无形中就多了一层保护。

“怎么没看见你母亲?”王老夫人关切地问,“还是赵家不让她过来?”

姜蝉解释道:“是我不叫她来的,她身子骨不好,昨晚上已是大哭一场,今天就有点起不来身了。”

连亲闺女都护不住,是该哭。王老夫人打心眼里瞧不上姜氏的懦弱,不过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倒不好过多评论,略说几句闲话,就端了茶。

舒舒服服泡过热水澡,姜茶趴在蓬松柔软的厚褥子上,嗅着淡淡的百合香,嘴里吃着杏仁豆腐,浑身都陶醉般的酥软了。

“明天是二十一了吧?”

“可不是。”金绣拿着火钳子拨拉着炭盆里的灰,“大后天就是小年了,今天走的时候,夫人让我提醒您回赵家过小年。”

“要回去,也得赵家派人来请。明天你去赵家看看,若母亲得空,就请她过来坐坐。”姜蝉让她们几个回房睡去,“今晚不用守夜,累了一天,都给我好好睡觉去。”

深夜静悄悄的,偶有几声鸦啼,姜蝉一肚子心思,在炕上来回的翻烧饼,根本睡不着。

很想找人说说话,又不知道找谁,母亲懦弱,遇事只会哭。袁嬷嬷有见解,但一心求稳,从没想过和赵家翻脸。

至于金绣小秀,听吩咐干活跑腿没问题,其他的就指望不上了。

她想起了卫尧臣,那人脸上总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急不慌的,似乎世上没什么事能难倒他。

姜蝉披衣坐在书案前,提笔开始写信。先是问他家人好,然后说了王老夫人想买蓝印花布买不到的事,“过完年定然有一波行情”。

“我把赵家隔壁的宅子买下来了,往后你找我,直接来便是。省得托人捎口信,我还得找借口出门,来来回回,太耽误功夫。”

“后园子地方很大,足有十来亩,可一棵花树都没有,满院子荒草残雪。等开春了要好好修葺一番,种上梨树、桃树、梅树,再挖个荷塘,这样从春到冬,都有花可以赏了。”

“京城的芝麻烧饼不如老家的缸炉烧饼好吃,尤其刚出炉的,别提多香了。我的青龙还好吗?没把他带京城来他准生气了,等开春我修个马厩……”

啰啰嗦嗦写了满满两页纸,后来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写什么了。

等信寄出了她才意识到——卫尧臣识不识字?

一个穷得交不起税粮的人家,应该没有余钱供孩子读书,如果他请人帮忙读信,虽说没有见不得人的话,但总觉得不好意思。

可信已然追不回来了。

转天姜如玉过来,她气色很好,眉宇间的愁绪也没了,见了姜蝉便笑:“老夫人把家里的帐给我了,说是让我掌家,蝉儿,人家既然给了台阶,听娘的话,回家吧。”

姜蝉问:“您看过账本了吗?管事们是给您回话,还是接着去上院找老夫人?”

姜如玉一怔,“你知道我最不耐烦这等琐碎事,全交给袁嬷嬷了。一大箱子帐本,没个七八天功夫根本理不出头绪来,哪还有精力管那些杂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