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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41)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步练师眼皮一跳,随即拿定主意,对沈逾卿低声道:“沈钧,命人把相国那艘楼船拖来。”

沈逾卿睁大了眼睛:“那可是南巡巨轮,皇家特造,地位尊同御赐宝物,不是你我可以决定的……”

这事情若是被政/敌拿住大做文章,可以治薄将山大不敬之罪!

步练师闭了闭眼:

“我向你保证,一旦事发,便把我推出去。我离奇复生,又素与相国交恶,责任定在我身,不关你相国的事。”

——大不了我再死上一回!

沈逾卿急急道:“令公我不是那般意思……”

步练师厉声喝道:“你去还是不去?!”

沈逾卿浑身一震,随即重重点头。

他正要下令——

飞卒突然来报:“令公,大喜!!!”

“陈太守,陈太守他,”飞卒翻身下马,上气不接下气,“他带着一艘铁驳船,正往乌苏湾方向来!”

步练师瞳孔骤然一缩:

——陈煜先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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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朔一共只有五艘铁驳船,每一艘皆是水上重臣。这一艘铁驳船便是吴江水师专用,定是天海戚氏知晓梧州危机,紧急特派来拥堵乌苏湾决口的。

这艘巨型重船是乌苏湾大坝的救星!

——是陈煜先去借的?

步练师面沉如水,疑云大起:陈煜先连夜逃脱,怎地这又良心发现?

他紧急上报天海戚氏,李家人难道会放过他?

就算陈煜先现在将功折罪,那破坏大坝也是死罪难逃……

“令公在上!”陈煜先一见步练师,就先行跪下了,“罪臣潜逃途中,良心难安,见路上百姓奔走相告,一打听才知步令公显灵了!”

步练师突然觉得这陈煜先无比眼熟:“你、你莫非是……”

“长乐九年,虔州科举大案,罪臣父亲正是当年的主考官!当年若不是令公明察秋毫,父亲必是身首异处,而我陈家定是满门抄斩!”

陈太守以头抢地,嘶声哭道:

“罪臣尚是一介书生时,便倾慕令公高义。只是这权欲迷眼,罪臣忘却初心,才犯下这等大错!事已至此,无可转圜,罪臣只能快马加鞭,调来这铁驳重船,望能填上决口一二,以报令公昔日救命之恩!”

步练师静了一静,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抬头望向远处,密雨如针,江水莽莽。那艘铁驳重船果然挡下了洪流,此后货船接连沉下,乌苏湾的决口终于牢牢地堵上了。

她心中叹息,看向陈煜先,淡声道:

“我有一个办法,能保全你的家人,不受此罪牵连。”

陈煜先凄然一笑:“罪臣正有此意,谢令公成全!”

他躬身再拜步练师,又起身转头,拜向远处灯火惶惶的梧州城。

“父亲,”陈太守喃喃自语,涕泪满裳,“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

他纵身一跃,自沉江中,以谢梧州。

一声叹息,东流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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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1:“吾欲与若复牵黄犬俱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其可得乎”出自《史记·李斯列传》,东门黄犬用以作为为官遭祸,抽身悔迟之典。

第22章 计连环 独独骗我

数十日后。

云销雨霁,晴空朗煦。

步练师素簪银笄,一身缟白,凛然不可亲,高华不可近。灾后形容狼狈的梧州码头,被她这辉煌容光一映,竟呈出几分别样的风情来。

就连戚风也恍惚了片刻,随即有意避开了目光:

“这才鸡鸣时分,令公怎么来了?”

步练师:“……”

——戚风小朋友,这就得问你了。

乌苏湾大坝决口一事告讫,半个梧州城都浸在了烂泥里,步练师连日盯着梧州救灾抢险一事,此时困得灵魂出窍,强撑着拽出几分精气神:

“乌苏湾大坝固堤一事,戚家军首居一等功;梧州城灾后重建,戚家军更是功不可没……你们自然当得起百姓酬谢,怎么这般急着离开了?”

戚家艨艟白绫高悬,甲板上将士形容整肃。这可是救了梧州城的军队,怎么离开还同做贼一般?

戚风笑着抱拳一礼:“敝甲之风,难当高牙大纛、风樯阵马,只求秋毫无犯、匕鬯不惊。”

这是官场套话模板,翻译成人话便是:

要赏的朝廷自然会赏,犯不着向百姓伸手讨要。

戚风惯会做人,有逼数得很,怪不得步练师在朝多年,根本没怎么见过弹劾戚风的折子:

……记忆里那个抓着她袖子不放的小男孩,终究还是长成了这般可靠模样。

步练师叹息一声:“贤妃娘娘可好?”

——你姐姐戚英怎么样了?

戚风神色黯了黯:“令公出事之后,姐姐大病一场。听九殿下说,姐姐在梦里,也念着令公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