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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臣(84)

作者: 叶秀 阅读记录

林玉嶙心里一阵绝望:

——难不成这个血霉,他林玉嶙是倒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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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倒霉的大儒戚岱,好比祭天时先杀的那只鸡,只是一场屠宰狂欢的开始。

先前在紫宸殿,皇上点名调来,要薄将山牵头督办的那个调查组,勤勤恳恳地把本次春榜案卷,仔仔细细地翻了一遍。

得出的结果是:

——没有舞弊、没有舞弊、没有舞弊!

此次北方考卷,无一人出挑!

戚公死得冤枉!

薄将山冷眼觑着朝中文人激愤,折子雪花一般飞向御案,不由得心头大叹:

戚岱的死就是皇上的信号,怎么这群儒生还没看懂呢?

这次春榜到底有没有舞弊,周泰心里怎么可能没有数?他为了平息北方世族的怒火,特意调来一拨人重审卷子,不就是为了让你们在矮子里拔高个儿,挑出几个差不多的北方士人上榜吗?

这群老夫子都是年高德劭之辈,薄将山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至于冷眼觑着他们挨个送死,忍不住出声暗示了一番。

秘书省的秘书大监,是位笑呵呵的白发老妪,也是先前在紫宸殿外时,感叹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人物。

能混到这个年龄的大臣,不至于听不明白薄将山的意思。

秘书监笑道:“相国大人的好意,老婆子心领了。只是我们这些老骨头,已经活得太久了。”

“……”薄将山匪夷所思,“既然大人明白——”

秘书监柔声打断他:“相国大人,这朝堂,病了呀。”

薄将山一窒。

“——‘变白为黑兮,倒上以为下;凤皇在笯兮,鸡鹜翔舞’。”秘书监低声叹道,“相国大人,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呀。我们这些人,读了一辈子的圣贤书,难道连黄口小儿都明白的道理,都还不明白么?”

薄将山心神震动,急急忙道:“夫子所言极是,但切不可以卵击石……”

秘书监突然道:“相国大人,你听说过我的少年蠢事吧?”

薄将山愣了愣,不明白为什么突然说起往事;但这位秘书监,当年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

她也年轻过,明媚过,放肆过。

“我当时自己写了封婚书,大咧咧地拿去步府,说要嫁给步相。”秘书监抬起浑浊老眼,深井一般窅黑的眼睛里,呈出华彩灵动的光芒,“——哪有姑娘自己给自己提亲的?但是这步相,不嫌我没皮没脸,反而好言相劝,说我这等才学,嫁给他不是可惜了?”

薄将山突然想起,这位秘书监可是大朔开国以来,第一个三元及第的女状元,不由得端出几分恭敬来:“步相慧眼识人。”

“我中榜那日,步相送来一幅字……那字可真俊啊,我一记就是一辈子。”

秘书监抬起眼睛。她不年轻了,鸡皮鹤发,垂垂老矣,满脸都是岁月的痕迹,却迸发出不可思议的美丽来:

“——‘志当存高远,敢为天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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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正一道,若是有人流血,那就从我老婆子开始杀吧。”

秘书监叹了口气,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自己这般龙钟老态,那黄泉碧落之下,步相还愿意娶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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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群文人的骨头太硬了,上位者纷纷开始恐慌。

调查结果一出,北方世族震怒,以太乙李氏、关西张氏为首,折子向暴雨一样地泼向大明宫:

陋卷!

我北方何其广阔,人才何其之多!那大漠,那草原,那长城,何处疆土,何处边关,流的不是我们北人的血!

这群文人,蝇营狗苟!特意以陋卷进呈,断我上万学子之路,岂不是要寒我数十万边关将士的心!

言辞锋利,咄咄逼来,一字一句,都是激烈的明示:

北方乱,天下乱!

南方不失,北方安定,大朔尚可统一!

——皇上,这碗水,你可要端平了!!

朗朗青天,烈烈白日,这大明宫数千的飞檐之上,回荡着一声苍老而疲惫的叹息。

周泰揉着眉心,缓慢地,缓慢地,缓慢地,把一封折子扔下去:

“……可以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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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颜震怒,朝野大哗。这道旨意从紫宸殿掠出,闪电般地经过三省,如同一道迅猛的雷殛,劈在了上京城上:

主考官言正,副考官戚岱,心怀谋逆,皆系叛党!

戚岱已然杖毙,尚不殃及天海戚氏;但言正还活着,在狱中顽冥不化,当处以车裂之刑!

尚书省左仆射薄将山犯有不察之罪,但念在他调查文书之中,着力举荐数位北方学子,责令在家闭门思过,罚俸禄一年。

秘书省大监明玲包庇言正,心怀偏私,同为叛党,与言正同罪,处以车裂之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