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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春天(107)

作者: 纵虎嗅花 阅读记录

他不相信,把整个抽屉抽出,拿到阳光下看。

还是什么都没有。

他丢掉抽屉,又跑到玄关,鞋柜那里,放着一双吊牌没剪,从没有过穿着痕迹的女士拖鞋,鹅黄色的拖鞋。

手表静静躺在客厅的茶几上,准确地,旁若无人地走着。

他沉默地拿起它,看了看时间。

忽然,他发疯了一样又重新跑回卧室,拉开所有的柜门。

轰然声响中,所有的衣物出现在视线里。

衣服没有按季节分类,他的大衣忘记熨烫,他的袜子没有卷叠。

魏清越的眼睛,终于慢慢变得绝望。

如果,温暖的嘴唇,柔软的长发、天鹅绒一般的身体都不是真的,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是真的。

他走近衣柜,那里有一件旧衣服。

高中时穿过的牛仔外套,不是洗的发白,而是本来就那种陈旧颜色。

手指摩挲着旧衣物,眼泪忽然滑落,他把脸埋进去,一个人站在那里良久良久。

梦境整夜窜烧,他修正了前两次的错误,往正确的道路上滑去,乘着梦境的羽翼。

一切都很完美。

越完美,越破碎。

他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再一次和她相遇。

并且完完全全地拥有了她。

手机响起,电话里对方提醒他,黄莺时的采访安排是九点,《密码》节目组的车已经在路上,要来接他,地点在柏悦酒店15层。

因为疫情的原因,节目中间停了一段时间。

现在全国都已复工。

魏清越习惯性地问对方,今天是几号。

电话那头,似乎非常适应魏清越的问话,说:“魏总,今天是二零二零年三月二十号,春分。”

春分的意思就是,春天都已经过去了一半。

他不知道春天已经来了,也不知道春天过半,只是,听到“春分”两个字时,心口痛苦地揪成团,被狠狠刺痛。

他说,好的我知道了。

黄莺时还没有采访他,魏清越想。

这些年,他连梦到她都很少,她在他心灵深处的角落里,被刻意尘封。

第一次梦到她,是零九年,他梦里犯错。

第二次梦到她,是一五年回国,他在梦里再次犯错。

直到一场疫情降临,死了许多人,世界的秩序被改变,他依旧困在时间里。

他赶在了疫情爆发前的一年,遇见她。

九月一日,是学生开学的日子,07年的秋季开学日,他已经不在梅中。

开学意味着,你可以再次见到久违的同学们,那里,有你想要见的人。

卧室梳妆台的镜子,明净如水,清晰地映着他的脸,家政阿姨每次都会重点擦拭这面镜子。

他简单洗漱,换好衣服,坐在床边默默点燃了一支烟,在等节目组的人。

烟灰落在木地板上,悄无声息。

他像具尸体那样抽着烟,尼古丁吸进肺里,生命中被点燃过的灯,已经熄灭,只有在梦里,才会重现亮起。魏清越两眼空洞麻木地看着烟雾升起,缭绕纠缠,又慢慢消散。

直到车来,他把烟头直接按在手背上,捻了捻,巨大的□□疼痛让精神生出无限的快感,魏清越非常满意,他走出了家门。

重新出现在太阳下,找到自己的影子。

真实的世界不再那么岌岌可危。

等到黄昏来临,他回到自己的家,没有洗漱,没有脱衣服,只是迫不及待地往床上躺去,期待梦境再次降临。

窗户那,黄昏温柔的光线投照,他的眼睛被黄昏抚摸,魏清越把身体蜷缩起来,再次遇见她,让他一整天心神不宁。

也许是真的?

一定是真的。

此刻,只有一抹斜阳陪伴着他。

魏清越不需要任何人,恶浪叠起,雨打暗礁,他需要的只是夜晚再度宠幸他,好让他得以重新进入另一个世界。

久久没有困意,他又赤脚走下床,凌晨,城市也慢慢归于沉寂,屋里没开灯,他来来回回地走,几次撞到什么东西。

直到他伏在雪白墙壁上,大口大口呼吸,想吸入尘土的味道,想吸入风雪,想吸入无尽的黑暗,统统吸到心肺里去。

他不知什么时候换的姿势,展开双臂,想抱住墙壁,好像江渡变作了眼前的墙,他太想抱住点什么,什么都好。

不知抱了多久,魏清越忽然慢慢直起腰身,对着墙笑说:“我在美国学会了跳舞,我还没跳给你看过,你要不要看看?”

他到屋里取了耳机戴上。

音乐响起,他又变成了深海里的一头孤独的鲸鱼,独自遨游,身体舒展,跟着节奏无声而肆意地扭动着四肢。

不,他也不是什么鲸鱼,他什么都不是了,只是无意义地舞动着,在漆黑的屋子里,周五黄昏教室里的尘埃始终不散,开始陪伴着他,一起舞动,尘埃变得舒缓,他在尘埃的包裹里得到新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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