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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请送命(365)

“真贴心。”左弦欢快地跳过来,好像他的实际年龄是个位数一样,他先是使劲儿嗅了嗅咖啡,露出餍足的笑容,这才捧着杯子坐下,又盘起腿,像是只家养的大猫,“是我喜欢的口味。”

木慈露出惊喜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容:“是吗?我还担心会太甜了,我看你平时好像不加糖。”

左弦小小啜饮了一口,哼哼唧唧地说道:“两种我都喜欢。”

他是木慈遇到过最不会勉强自己的人,假如是其他人,木慈还多少会犹豫一下是不是客套,可左弦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木慈咽下酸涩的咖啡,他不是很习惯这种口味,也想不通左弦这么嗜甜的人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咖啡,倒是左弦好奇起来:“你在饮食方面讲究得堪称苦行僧,怎么今天突然想起喝咖啡来?”

“嗯?哪有你说得这么夸张。”木慈下意识反驳,然后想了想,“因为我想去尝试你喜欢的东西。”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露出什么大不了的神色,更没有急迫展现自己的沾沾自喜,只是单纯地阐述着行为后的意义。

左弦的心不自觉地为此怦然一动。

诚然,人们在索求爱的时候会变得温柔、耐心、且富有魅力,迫切展现自己好的一面,然而这是维持不长久的,当热恋悄然逝去,即便是爱侣也不得不开始互相磨合,就像尺寸不匹配的两颗齿轮,竭尽所能地互相运转挤压着,直到嵌合成功,或是彻底崩毁。

“当感情到我们这个时间段了。”左弦不自觉地轻柔下声音,“通常不会再做这样的事了。”

左弦顿了顿,突然不确定自己要说什么,这并不是讨好,也不是刻意地迎合,仿佛在这个瞬间,主动权又重新回归到了木慈的手中,他毫无保留地献出感情,却让左弦陷入试图遮掩的窘迫当中去。

“那要做什么样的事。”木慈皱起眉头,茫然不解,浑然不知道自己说出的话承载着多么巨大的含义,“还有规定的吗?就跟约会一定要去电影院一样,而且我只是喝一杯咖啡而已?”

“没有。”左弦微笑起来,咖啡浓郁的回甜从舌尖窜过,“你做你想做的就好。”

木慈半信半疑地看着他:“你又在耍我?”

左弦哑然失笑,举起温暖的咖啡杯,遮挡住半张脸,阳光从粼粼的海面上游荡过来,波光似的映在他的笑脸上,让人想到永久的夏日。

早餐相当丰盛,左弦夹起一颗虾饺,浓稠滚烫的汤汁在透明的饺皮里流淌着,戳出小口,热气顿时散发出来,将眼镜蒙上薄雾,警示它的危险性,于是他只好放下,免得烫得自己嘴巴起泡,随意找了个话题开头:“不知道温如水能不能问出点什么?”

“什么?”木慈问。

“清道夫跟苦艾酒。”左弦极耐心地解释道,他在火车上很少与人来往也不乏这个原因,一个人思考更快,多一个人的思维不过是平添一个累赘,姑且不说跟不跟得上,倘若你想跟另一个人交流,难免是要开口的,多累人。

不过跟木慈又不太一样,跟他说废话,也叫左弦愉快。

左弦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烧麦拆分成两半,任由凝聚在当中的热气随风消散:“两个产生矛盾的队友,对我们来讲不算合适的合作对象,人难免会感情用事,如果正不巧,他们决定在我们的生死关头感情用事一回,那我们总得提前做好准备。”

他说话时不紧不慢的调调,与话语之中所传达出的漠然残酷正相符合。

“你聊他们的语气就像是在菜市场精挑细选,这颗不够水灵,那颗长了虫洞。”木慈皱起眉头,不过他对那两个人也并没有底,于是又歪过头,帮温如水说起话来,“话又说回来,他们完全不想说的话,也不关温如水的事,谁也不能逼别人说出心里的事啊。”

“这倒不一定。”左弦却否决道。

木慈好脾气地问:“又怎么?”

“如果是你,我想结果就会与温如水大不相同。”左弦用眼神阻止木慈正欲出口的反驳,“我不是偏爱你,正相反,我很清楚话语能传达什么意思,温如水也不例外,我们都擅长抓捕线索,然而我们本质上,对别人所说的话丝毫不感兴趣。”

木慈噎住了。

“不论他们是悲伤还是快乐,对我们而言,剥离开情绪,最重要的是信息。”左弦看着他,“我们只是在收集,而你不同,你在感知。换做任何一个人,温如水都不会如此轻易吐露她的伤痛,因为她很清楚,我们只不过想知道她会不会发疯,可你不同,她告诉你,正是因为你愿意聆听。”

人类是难以饲养的生物,除了必须的理智之外,还渴望充沛的感情,否则就会干涸枯萎,正如一架需要精心保养的机器,但凡有一块螺丝支撑不住松脱,整个人便也瞬间分崩离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