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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站请送命(414)

奇异的是,在这种状态下,他居然配合治疗,也不会对医生的质疑感到冒犯。

这对病人来讲不太常见。

黎思尽可能给出了建议,左弦也顺从她的医嘱拓开朋友圈,尽量不远游,去尝试他自己喜欢的东西,比如画展或是摄影展,偶尔去听听音乐剧。

治疗顺利得不可思议。

只是有时候,黎思必不可免地感觉到这名病人的灵魂并没有真正回来,她也并没有真的接触到问题的核心。

她跟老师特意讨论过这一点,发现这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

左弦最严重的创伤被他自己包裹起来,藏在更深更深的地方,他们只接触到了表面。

整件事的转折点在一个晴朗的夏日午后。

“最近过得怎么样?”黎思很注意自己的会客厅搭配,她通常在这里接待自己的病人,恰当的颜色跟装饰能让人心情放松,植物都在外面,可以透过玻璃窗欣赏,她坐在自己的沙发里,以一个舒适的姿态跟左弦展开对话,“有什么想跟我谈谈的吗?”

左弦半靠在沙发上,感受着空调吹来的凉爽,他微微眯着眼,看上去像是只慵懒餍足的猫:“还不错,我昨天去了一家新开的海洋馆,设施很新,动物们的状态也不错。”

不知道是不是经历过火山的原因,左弦格外喜欢水,水会让他平静,放松,却也让他走神。

“你很喜欢海洋动物吗?”黎思尽量不让自己的口吻产生任何偏向性的评价,也不会产生质问的威胁性,左弦对他人的情绪非常敏感,她在过去的治疗里吃过苦头,“还是这些动物们让你想到了某些美好的东西?”

在过去的时间里,黎思一直在治疗左弦的安全感问题,他是个很奇怪的病人,明明缺乏一定的时间概念——比如说凌晨两点钟打电话跟她谈预约,可又相当准时。

如果他们约在下午四点钟,左弦绝不会迟到哪怕一秒。

黎思很难想象一个从事艺术的人会有这么矛盾的习性,而且左弦始终保持着健身的习惯,有次甚至帮她制服了突然发病的病人,这让黎思开始相信他的确参加了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小组。

“你在暗示我。”左弦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忍不住大笑起来,这让黎思有些莫名其妙,他看着黎思,神情有些狡黠,“别介意,医生,只是他以前也这么评价过我。”

“他?”黎思忽然得到了一个新的信息。

这是头一次,黎思看着左弦的脸色大变,突然坐立不安起来,哪怕是当初说出火山爆发的事情时,他都没有表现出这么露骨的不安过:“对,他。”

左弦几乎是有些恍惚地说道,好像不明白自己怎么会不小心把一样珍贵的东西展现出来。

黎思立刻意识到这是个关键。

“他。”左弦顿了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才僵硬地勉强自己说下去,“那场火山爆发。”

他几乎是哀求地看着黎思,接下去的话他没办法说出来。

左弦曾经尽可能地给予了一切信息,黎思知道他们曾经有个三人小组,一同前往一座死火山探险,在沟通中,左弦偶尔会提起一个女性同伴,总是平淡地带过,两人之间的关系显然很生疏,旅程结束后,他们的联系彻底断开了。

而剩下的那位隐形人,显然就是这个“他”了。

这就是黎思接触到真相的开始。

左弦没办法提起那个人的名字,黎思尝试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的时候,左弦也在她面前被彻底打碎。

大概过了有七周,左弦才重新预约她。

黎思终于意识到,这位一直不被提起的神秘人物对左弦的影响到底多么巨大,甚至于他才是整个问题真正的核心。

然而治疗又卡在这个部分,在黎思意识到新的进展后,她试图去跟左弦交流这位新人物,避开最敏感的部分,从一开始偶尔谈及,慢慢变成一种常态。

因此这位神秘爱人虽然频繁地出现在对话当中,但是他们依旧只能用“他”来替代,

这位没有名字的神秘人是一名男性,很擅长游泳,乐于助人,有很强的道德感,他是之后加入左弦的探险小组,大概是因为缘分,他们经常成为搭档,救过左弦的命,经常靠直觉行动,在火山事件里丧生。

尽管左弦没提起,可黎思看得出来,他很爱这个男人。

这是典型的幸存者内疚,许多人在灾难之中幸存下来时,都会必不可免地对此产生内疚,认为自己没能做下什么事帮助别人,或是曾经诞生过一些很糟糕的想法,甚至愧疚于死去的人不是自己。

一开始,黎思确实是往这方面开导左弦的,她试图让左弦去直面整件事,可渐渐的,她意识到一个更严重的问题,左弦无法拿出任何证据,这个神秘人跟临时搭档的那位女伴不同,他们相处很久,在他口中所诉说的这份感情也绝不虚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