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2)

女子两弯细眉，一双杏仁眼，看着天真无邪，她嘴角弯起，见之可亲，旁边的侍女撑着一柄油纸伞，低头刚好能看到女子削葱根似的手指，正缓缓转动着另一只手腕上的银镯。

女子笑看着桥上风景，悠悠叹道“怪不得人常说，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这青春年少，却要马革裹尸，本应平淡一生，却颠沛流离，不得安宁，真是令人扼腕啊。”

侍女忍不住抬头撇嘴道:“主子，您还有心思在这忧心别人得不得安宁，咱们有没有命过今晚还两说儿呢。”

女子看着长桥上几个哭哭啼啼如丧考妣的男男女女，轻笑一声道:“玉衡，今晚，就让这条河做他们的埋骨之地吧。”

侍女长叹一声接腔道:“主子呀，您在这儿看了半天了，奴婢倒是无所谓，您这千金贵体要是饿着了，奴婢可担当不起，咱们先去饱腹可好？”

女子转身戳了戳她的额头笑道“你呀，待回去了，我先收拾你这个话多的。”随后又凝神想了一瞬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今日是齐国的鬼节，夜里要放灯祭拜故人，你去寻个画舫，再找几盏灯来，唉，这乱世之中，不知道多少亡魂无处安身呢，咱们就顺便积德行善，做些善事吧。”

侍女听完并不惊讶，似乎早就习惯了她这幅顶着天真面容谈杀人放火，说完还要装模作样菩萨心肠的样子，低头称是。

女子盈盈走了几步，折下一截柳枝放在了桥头，目光流转，看着鹿歌河波光微动的河水和长桥上的男男女女，含着笑慢慢走了。

第2章 鬼节初相遇

沧浪楼前——

姜见隐两兄妹出来时天色已黑，鬼节夜里华灯初上，照彻十里长街，市井摊贩吆喝声不绝，处处是热闹的人间烟火气。

姜见隐看着这人来人往人语声心中也生出了一股暖意，笑道：“小宁儿，你先回去吧，我自己看看。”

姜宁张口想要阻止，可看到姜见隐脸上淡淡的笑容，不舍的改口道“好，大哥，你看着些时候，还有宫禁呢。”

姜见隐轻轻嗯了一声就转身离开了，人影很快就淹没在长街上，姜宁也默默转身，楼前悬着一盏灯刚好映见姜宁脸颊上绵绵不绝无声的眼泪，几个穿着布衣的暗卫远远跟在后面不敢言语。

姜见隐本是随意闲逛，可路过一个卖灯摊子时，摊贩颇为热情:“公子您看看吧，今儿鬼节放灯，咱家的灯都是好意头，样式儿全的很，保管您满意！”

他扫了几眼，拿起一盏落群孤雁的灯，摊贩看见这图案，忙解释道:“公子，对不住对不住，这是上年无意瞅见一只秋雁做的灯，今儿没仔细，竟将这灯也放上了，实在对不住，这意头不好，您再瞧瞧别的吧。”

姜见隐把这灯放在手中把玩几下道“就这个吧，”他对摊贩和善的笑了笑说：“画的不错。”随即放下一串钱转身欲走。

摊贩一惊，急忙拦到他身前将钱强行塞回到他手里道：“公子这钱就不必了，实在是这灯意头不好，”

说着这小贩就咧开了嘴“您肯要是您心善不计较，我要是贪这点便宜岂不是要让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这脸皮哟挂着都烫脑袋。”这人笑嘻嘻的拍了拍自己的脸，硬是把这钱塞回了姜见隐手中，回到了摊位上。

姜见隐听罢眯着眼笑了起来朝他作了一个揖道：“那就多谢了。”说罢带着笑意朝着鹿歌河去了。

此时鹿歌河上，那紫衣女子正站在画舫上噙着笑意看着满河灯火，她的侍女也低头跟在身边，表情凝重。

姜见隐提灯走到这里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鹿歌河上，灯火飘摇，犹如星河倒影，画舫遍布，而画舫上的人多是富贵人家附庸风雅，声音嘈杂，独独一艘画舫，随风漂浮在河水之上，一个紫衣女子静静而立，让人觉得任周围如何喧嚣，都不能让她的目光有一丝动容，点点火光映在她的眸中，明亮动人，脸上天真的笑容仿佛只是因为这难得的美丽。

满河流灯，千里萤火，不如一人美目顾盼，明眸善睐。

姜见隐站在岸边仔细盯了片刻，还是觉得这只是一张假脸，这人看似笑的无忧无虑，但是嘴角却没有上扬，可见这只是她习惯的表情，眼睛虽然眯着，但是没有丝毫笑意，无论多少灯火的温暖，都祛不了她眼底的冰凉。

紫衣女子似有所感，笑眯眯的朝着岸边一扫，岸边男男女女，唯有一人，青竹挺立，提灯而来。姿态风流，虽然面容虽不甚清晰，但也看得出是个翩翩公子。

单是这身姿，也值得翠屏金曲声里，满楼红袖招了。

因此她只是又扯了扯嘴角，将目光又放在了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