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恩(40)

“是，微臣告退。”

姜宁有些意外的看着陆渊的背影，从谢倾进来，他始终没有抬头。平日里陆渊虽然看起来冷淡，却不至于此，难道陇州公主积威如斯吗？

“安平，你在驿站可还好？如果不习惯的话不如和我一起去宫里住吧。”

姜宁闻言回过神来，笑着回道:“姐姐，不必麻烦了，左右我也住不了几天，如今已经二月，你也快要离开凉州了，还是在宫里好好陪伴亲人吧，想必凉帝陛下一定很舍不得你。”

“是啊……三月就要离开了……”

“对，鬼节那一天出发。”

谢倾默默不语。

那一年鬼节，鹿歌河上你我相逢，这一年鬼节我离开凉州，嫁给你。

自从齐国的人来到之后，谢倾就觉得凉帝脸上的忧愁越来越浓重，像是在透过自己脸上的期待回忆什么苦涩的旧事，总是欲言又止。

十日后，谢倾出嫁。

如梦宫中，三人用完晚膳说了会儿话后，谢载正想陪凉帝离开，却被凉帝止住“载儿，你先回去吧，成说，你陪我去云浪台上走走。”

姐弟二人面面相觑，俱是疑惑，谢倾刚想一问，转头却发现凉帝已经独自朝着云浪台去了。

锦绣一身，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这一瞬，谢倾只觉得心口发堵，她小跑着跟了上去，打破了这清寂。

云浪台上，月光已足够明亮，因此没有一盏灯火点燃。

凉帝看着宫中夜色，似乎出了神。

谢倾试探道“爹爹？”

凉帝身影未动，声音中含着岁月的沉重，他慢慢开口道“云浪台下，就是曾经的长安殿了，这一处宫苑，是你母亲亲自选的……”

谢倾闻言一僵。

凉帝目光悠远，他一边回忆，一边说道:“我还是太子的时候，奉命出访陇州，在陇州城外，我第一次见到皮影戏，颇为新奇，便没有急着进城。”

“到了晚上，看的人越来越多，我还记得，有村子里的人抱着自家的孩子来看，孩子哭泣的声音，人们叫好的声音，全都一股脑儿的灌进了我的耳朵，人群拥挤，我便想着，往后面走些，避一避，可我刚走出来，就被一个女子拦住了，”说到这里，凉帝的脸上带着浅淡的笑容“她问我，里面的戏唱的是哪一折，当时人们都点上了灯，我一低头，就看到了你母亲的模样。”

谢倾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一幕，何其相似。

凉帝顿了顿，没有继续讲下去，转了话头道:“成说，曾经我与你母亲也以为，只要我们两个都活着，便不会再有分离，可是你看到了，上天往往不遂人愿，”不知道是不是谢倾的错觉，凉帝的声音竟有一些颤抖“当初若说我不恨她，那是假的，凉朝尽失西南，我恨透了她，可是她真的弃世而去，留给我的除了真相，就都是痛苦了。”

“我希望你记住，无论何时，永远不要深陷情爱的泥沼中。你要知道，哀莫大于心死，情之一字，足以杀人。”

“女儿永世不敢忘。”谢倾郑重地承诺道。

凉帝长叹了一口气，缓缓离开了如梦宫。

第43章 出嫁

三月三，鬼节，宜祭祀，宜出嫁。

凉朝从宫禁到城门，到处都可看到红色的绸布，以贺陇州公主新婚。

宫城外的祭台上，舞者穿着黑红相间的祭祀袍，围着正中间的火堆起舞，歌者在一侧和着编钟声，低声吟唱 ：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维鹊有巢，维鸠方之。之子于归，百两将之。

维鹊有巢，维鸠盈之。之子于归，百两成之。

吉时将至，谢倾身穿吉服，走出了如梦宫的宫门，她一头乌发高高盘起，沉重的发冠上，凤凰展翅欲飞，凤尾各携一缕流苏，清脆作响，额上金色珠帘垂落，容颜似掩非掩，不难看出白皙的脸庞上妆容明艳，一袭大红嫁衣，缀着璀璨明珠，衣摆上宝相花盛放。

谢倾在晚风的牵引下，登上了红色丝绸飞舞的金纱软轿，坐定后，内侍抬着辇轿缓缓前行，仪仗浩浩荡荡，来到了宫城外。

侍女托起曳地的华服，谢倾慢慢走了出来，祭台火堆撤下，谢倾走到正中，众人围着她起舞吟诵，为她驱邪避祟，祈求她一路安宁。

一首歌毕，谢倾走下祭台，朝着凉帝拜了三拜，凉帝坐上了事先备好的轿子，文武百官紧随其后，随着仪仗向城门去。

卫士在大道两侧以维持秩序，百姓们或是在卫士身后，或是在廊下，或是在楼上，惊叹着看陇州公主十里红妆，出嫁盛景。宫人们拿起备好的篮子，一路撒着银钱并许多吉祥物什，引来人们不绝于耳的叫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