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驸马如手足,情郎如衣服(559)

作者: 青色兔子 阅读记录

于是此项小事无人再提,朝会时穆明珠坐在左首遂成定例。

自从穆明珠入预政之后,朝中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氛围。

虽然众臣上书反对公主封王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跳得高、叫得响。但是面对面站在思政殿中,众臣还是要低下头去唤一声“公主殿下”。只是这声“公主殿下”中有多少不情不愿,那就是另一回事儿了。那些攻讦穆明珠的大臣,似乎达成了一种默契,他们不会做主动出击,却睁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等着穆明珠入预政后的第一个动作,然后再群起而攻之。

她既然有心称王,甚至有意争夺储君之位,入预政之后,怎能按捺得住?定然是要有所作为的。

正如习武之人,一动便露破绽;届时四公主一有提案,便正是他们的机会。

然而出乎众臣预料,穆明珠比他们想象的要有耐心太多。

自入预政半个月以来,穆明珠显得格外安分,每日上朝只是听着学习,只有皇帝问起时才会谦虚答上几句,没有任何特立独行的举动,也不曾在众臣敏感的议题上作文章。

这……简直不像是四公主的为人。

众臣不知缘由,然而却愈发感到不安,认为四公主心机深沉、难以琢磨。

在这半个月内,四公主没有动作,皇帝穆桢却有了动作。

自皇帝穆桢登基一来,一向是广开言路、善于纳谏的,对于针砭时事、敢于上奏的官员,也颇为宽容。她虽有黑刀卫这样的利器在手,但只针对危害家国又罪大恶极之辈,用作非常手段,治下臣子鲜少有因言获罪者。也正因此,前番拟立公主为王一事,众臣才敢直抒胸臆。皇帝穆桢仍是她一贯的准则,并不因为臣子上书言事,便罪责于他们。因为广开言路,说来简单,维护却难,这也正是本朝准许“风闻言事”的原因。因为一旦有一个臣子因言获罪,哪怕他是攻讦政敌、存了私心,也会让一大批臣子噤若寒蝉、明哲保身。

这半个月来,皇帝穆桢寻了旁的原因,把此前反对公主封王时态度最激烈、措辞最下作的几名御史,一一调离了原职,或是叫他们出了建业往外地为官,或是派到周眈的文学馆中去修史。

这是一种温和的表态。

虽然皇帝为天下共主,但治理朝政并非打脸爽文,今日众臣反对,便杀众臣,那是桀纣之辈、亡国之君的做派。

而穆明珠丝毫不受封王受挫一事影响,只管日夕侍奉于皇帝穆桢身边,每日天未亮便入宫陛见,至日暮时分才出宫,颇尽孝心。

这日朝会过后,众臣已退下,周眈也往文学馆中去。

思政殿的偏殿中,皇帝穆桢坐在榻上翻阅奏章,只穆明珠陪坐在旁说话。

大宫女悄然入内,低声通报,道:“陛下,穆郎君求见。”

这半个月来,只穆明珠在旁看着,已经是穆武第八次求见皇帝了。

从前七次,穆武一次都没能得到接见。

皇帝穆桢眉心微蹙,从案牍间抬起头来,想了一想,道:“你去告诉穆武,就说自他父亲去后,朕便身上不好。如今见了他,怕是更要伤心。叫他回去好好的,不必再来求见,若是府中缺了什么吃的用的,只管叫人上折子给朕。”

她说一句,那大宫女便曲一个手指头记一句,待到她说完了,那大宫女便要退下传话。

“且慢。”皇帝穆桢抿唇,露出一个坚毅的神色,似乎做了决定,淡声道:“叫他把腰牌解了吧。”

原本可以入宫直见的腰牌,穆武有,萧渊也好,是来自皇帝的殊荣。

如今这份荣耀离穆武远去了。

虽然穆武并不知道他父亲之死的真相,但这并不妨碍皇帝心中生出隔阂与忌惮。

从前母皇对穆武的欣赏喜爱,原来也不过如此。

穆明珠正在旁想着出神。

皇帝穆桢目光淡淡扫过她面上,忽然道:“朕如此冷待穆武,你似乎并不惊讶?”

穆明珠心头一跳,神色沉静,平和道:“父母之爱子女,为之计深远。母皇今日待表哥看似冷淡,却是为其长远考虑。”

“哦?”皇帝穆桢都不知自己有这等“长远考虑”。

穆明珠便“故作聪明”道:“表哥这等鲁直的性情,若在少年时还有几分憨态讨喜,如今年岁渐长,也该懂事稳重些。母皇一向疼爱他,他有所依仗,更不会反思己过,天长日久下去,岂不是害了自身?如今母皇冷他一冷,却能叫他静下心来,想一想该如何为国为民做事。”

皇帝穆桢呆着脸听了,半响“嘿”的一声,道:“但愿如你所言。”便推了手边一份奏折给穆明珠看,道:“江州刺史高廉上表请辞,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