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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暖雪生香[种田](81)

虽然他知道,以吴家仇家的能耐,他家即使流放了,最后也不能好好地过下去。

月光渐渐不能照到房间里了,甚至连月亮也落下去了,闵湘还是那样茫茫然地坐在那里,要不是他知道容简抱着他,要不是他知道即使这个世界都不再属于他而容简也会在,他想他一定会疯掉的,宁愿疯掉,也不要受这样的折磨了。

到天明的时候,容简靠坐在床上,闵湘趴在他的怀里才动了一动,这一晚,容简也想了很多事情,小时候的那些,现在的,还有将来的。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过去的无法挽回了,所以便越发显得现在和将来的可贵。

所以,再多的苦难他都可以忍受,只要闵湘还在他的身边。

外面侍卫轻声询问着容简是否醒来,容简和闵湘才从两个人的深思里回过神来。

容简声音干哑,对外面说道,“今日怕是不能去早朝了,你让人去告假。”

侍卫应了,屋子内外便又恢复了沉静。

闵湘整个人身子都是僵的,他要从容简的怀里退出去,容简放开了他,又替他揉了揉胳膊,轻声问,“和我回去好好睡一阵,好吗?”

闵湘依然有些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我不想动。”

容简叹了一声,道,“那就在这里睡一会好吗?”

闵湘翻身躺在了床上,他知道如果不是容简在这里,如果他还如以前一样养家糊口便已经非常艰难,又如何能够有这么多的忧思来伤怀当年的事。

但是,放不开便真就放不开。

容简下了床,将闵湘身上的被子盖好。

容简出了卧室,在外面和闵长清遇上,闵长清见容简脸上神色些微憔悴,说道,“我大哥,他如何了?”

容简道,“他现在才躺下。让人准备点粥,让他吃点吧。”

闵长清嘴唇翕动,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最后只得什么也没说,开了正屋大门,去让桂子做点粥,容简去稍稍做了洗漱,让侍卫们换了班。

桂子做的早餐不赖,但是容简也实在吃不下什么,喝了两口粥便放下了。

闵长清要去温华园,出门前进闵湘的房间里看了看他,闵湘正靠坐在床头,容简端着粥让他吃点,闵湘同样只是吃了几口就实在吃不下了。

见到闵长清的时候,他才强打起精神和他说了两句话,无非是说他工作不要太辛苦。

闵长清一一应了,才离了家去做事。

容简让闵湘躺着睡会儿,闵湘虽然躺着,但是哪里又睡得着。

容简便也陪着他躺着,从他身后搂着他的身子,伸手捂住他的眼睛,轻声说,“睡吧,睡一会儿就好。”

容简的手掌宽大温热,骑马握剑而带上的茧子磨在肌肤上,却让闵湘的心底有了一丝安心放松,慢慢地才睡过去了。

睡着时是在三水巷子里的房子里,醒来却是在王府里的卧室里。

想来时间已经晚了,床帐低垂,看出去,房间里光线已经昏暗了,还没有掌灯,淡淡的香气从香炉里散出来,床褥柔软,被窝暖和,安神香让他神经放松,头总算没有之前那么痛得像是要裂开了。

虽然头痛好多了,但是身子依然没有力气,想要从被窝里爬出来也有些困难。

房间里没有人,他不得不唤了一声丫鬟水绿,外面进来了人,却不是水绿,而是小如儿和容汶英。

小如儿跑到床边来,撩起床帐,目光殷殷地看着闵湘,“爹爹,你醒了吗?义父说你病了,让我们不要吵你。”

闵湘看着小如儿,不知为何,一直发干到有些痛的眼睛却突然一热,他从被褥里伸出了手,“乖儿子,你让爹爹抱一抱。”

小如儿愣了一下,蹬掉了脚上的鞋子,就爬上床去了。

容汶英站在床边看着两人,眼里也带着些担忧。

闵湘将小如儿抱在怀里,手轻柔地抚摸他的头发,大半年了,小如儿的头发已经长长了,早到了肩膀长度,摸在手里,软软的。

小如儿担忧地看着他的爹爹,“爹爹,你难受吗?痛吗?”

闵湘对着他露出一个虚弱的笑,“没有。”

小如儿将闵湘抱住,很是老成地说了一句,“但是我知道你不高兴。小如儿又做错事情了吗?”

闵湘轻轻拍抚他的背脊,“没有,小如儿一直很乖。”

小如儿目光灼灼地看着闵湘,还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口,“那爹爹不要难过了好不好。”

闵湘几乎哭了出来,他总算明白,当年父亲为何要费尽心力将他换出去,为了防止别人彻查不惜以家里女眷的性命为代价。

父亲当年如此爱重于他,他却终究只是苟活着,既无法恢复吴家的荣耀,也无法背负起当年那么多条人命。

他愧对于他的父亲。

他又想到父亲写给他的那封信,让他只要活下去,能够平平安安一生就好的信。

他想,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自己是做不出一番大事业来的人,也许他父亲早就想过他可能会知道当年事情真相会承受不住,所以才说让他只要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好。

他现在也只是这么希望着小如儿,他的宝贝儿子,他只是希望他能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活下去罢了。

丫鬟在一边侯着,闵湘将小如儿放开,就要起身来,容汶英甚至乖乖地递衣衫给他,还说,“老师,你饿吗,你睡一天了,要吃些什么?”

闵湘对着他笑了笑,“还好,和你们一起吃晚膳就好。”

看到孩子,闵湘心里的结才又解开了一些。

他被丫鬟伺候着洗漱收拾,头发被发冠束起来,这样就显得精神一些了。

问起容简,被容汶英抢着说,“父王还在墨宝堂里和先生们谈事情。他说你醒了,我们和你先用膳。”

闵湘知道容简是有事情,就带着孩子出了卧室,在碧水轩用晚膳。

碧水轩窗户大部分已经被封了起来,只有向着池水和假山的一面还留着两扇窗户开着,这个时节,菊花正盛,枝蔓花朵从假山上垂下来,一朵朵金黄的菊花将整个假山都罩在了金黄里,除了金黄的,还有白玉色的,紫红色,甚至还有绿色,菊香扑鼻。

因有容简交代,晚膳是滋补的桂圆红枣粥,菜色也多是清淡,闵湘便也有了些食欲。

晚膳后,他还让厨房给做了桂圆汤为书房里送去。

又带着两个孩子,为他们讲故事。

容简从前面书房里回到栖梧院里,时辰已经不早了,他在前面已经和幕僚们一起用过了晚膳,回来闵湘处,只是摸了摸他的额头,看他精神好多了,总算松了口气。

之后的日子,闵湘都不让自己特意去想吴家当年的事情,心中郁结虽然不能完全解开,但是也因为他事情多而繁忙,而没有伤怀得损了身子。

闵湘的书店开张了,在清古轩两条街外,找了个店面卖书。

这里因是卖古玩的,故而很多文人来逛,将书店开在这里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闵湘只是做幕后老板,自有掌柜和伙计管理店铺,他倒是没有因此而太劳累。

书店里各色书都有,按照经史农工小说剧本画本等等分类,又还定期做促销,且收一些穷困书生的手抄本卖,也卖一些贵重的书籍或者拓本,从开业起,生意也不错。

闵湘投身于经商里,不去想悲伤的事,容简倒是替他松了口气。

☆、第三卷

第二十二章

很快,冬天来了。

天气越发冷,闵湘身子本就不大好,在入冬的第一场寒雨里,他病了。

发了高热,但他却只是觉得自己冷,穿上了厚厚的貂皮袄子,还是觉得冷。

全身酸软,坐到床上去,房间里已经燃上了暖炉,还是觉得冷。

容简从外面回来,袍子下摆上染上了点湿意,一进卧室,就觉得热气扑来,将披风解下来给了丫鬟,去床边看靠在那里翻看账本的闵湘,说,“你怕冷成这副样子,我看还是得吃药调理。”

闵湘身子不大舒服,抬头看他,脸上红扑扑的,面若桃花,但是他这个样子实在少见,容简探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他一声惊呼,“你怎么这么烫?”

闵湘还很迷糊,不知道自己在发烧,“我冷得很。”

容简伸手摸他的手,摸他的颈子,甚至伸手进被子里摸他的腰,触手都是一片滚烫,“湘湘,你这是发烧了。”

闵湘这才愣愣然地反应过来,“发烧了?”

容简赶紧叫人去传大夫来,闵湘他发烧了,犹自不自知。

他冬天这一场风寒,就是以此开场的。

闵湘一整天只是觉得冷,没精神,倒没想自己发烧了,他平素并不太经常发烧,所以没想到这一茬。

容简却是被吓了一跳。

王府里的大夫来给闵湘看过之后,容简不放心,还让人用轿子去请了太医院的一个这方面的有名太医过来。

太医到时已经是晚上了,给闵湘又诊了一次脉,和王府里的大夫的说辞差不多,给开了药,首先是要降烧,让他发汗一晚上,第二天大概就会退烧了,退烧后再要诊脉重新开药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