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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山如黛(20)+番外

“爹,您别管我,我不会有事的。”

李崇却充耳不闻,将自己衣摆扯出,上前一步,昂首挺胸对那狗眼看人低的知书大人说道:

“小生敬重大人,才会说小女有错,然而若真论究起来,小女又何错之有呢?谭家私铸坊并非民宅,乃商铺,小女天亮之后,带人走进商铺,虽有言语上的摩擦,可既未造成伤亡,又未造成损失,店铺打开门做生意,为的不就是客人上门,就这样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居然被有些衙门官差抓了回来,天下从事者,不可以无法仪,无法仪而其事能成者无有也。按照六律中刑律第三百九十八条言……”

一句句律法之言从李崇口中说出,铿锵有力、掷地有声、义正言辞,让李莞都听得傻眼了,这个在公堂上意气风发,大谈国之律法的男人真的是她印象中那个醉醺醺的,走哪儿都像一滩烂泥似的父亲吗?

“故按照律法所言,知书大人不仅不能判小女有罪,甚至还要将那些拿她问罪的官差革职查办,若知书大人枉顾律法,强行判决小女,那在下纵然舍了这一身功名,也要将这罪状陈述堂前,看看这天下是否还有公理所在。”

李崇说话条理清晰分明,威慑力十足,使得刚才还轻蔑他的知书大人不得不正视他的存在,愣了半天,才指着另一边同样惊呆的谭彪问道:

“那个……你不是说她派人劫了你家后院吗?”

谭彪回神:“是,是。就是她的人,她假模假样在前院与我们说话,其实就是调虎离山,后边派人动手。”

知书大人还未开口,谭彪的话就被李崇截断:

“你说后院劫人的是她的人,可有证据?谁看见了?”

谭彪被问住了:“这,我的人都看见了。”

“都看见是她指使的了?”

“这,这倒没有,可,可除了她就没别人了,她……”

“证据可不是你想当然的事情,也不是你想污蔑谁,两片嘴唇一碰就能成的。你得拿出实实在在的证据才行。”

李崇步步紧逼,逼得谭彪无话可说,知书大人眼见不妙,厉声道:

“谭彪,你说她的人闯入你家后院,可有确切证据?”

谭彪怂了:“我没有亲眼看见,可是……可是……”

作者有话要说:菀菀星星眼:爸爸好帅。

某男主:这章我出现了吗?

第17章

半个时辰后,李莞跟着李崇从衙门里光明正大的走出来,感觉一切都跟做梦似的。连带看着李崇的背影都觉得伟岸不少。

谁能想到,成天醉醺醺,三天糊涂两天醉的李崇,居然能这么正经,看他在堂上跟那老眼昏花知书大人讲刑律的时候,像变了个似的,有如神助。

怪不得上一世李崇能跌破众人眼镜,考中状元,原来他醉这么些年,可有些经义文史早已刻入他的骨髓之中,想忘也忘不掉。

李莞想到这里,便想上前跟这个让人刮目相看的老爹套一套近乎,三步并作两步追上李崇,挽住了李崇的右侧胳膊,笑嘻嘻的恭维:

“爹,您懂得可真多,今儿多亏了您,要不然……”

恭维的话还没说完,李崇就让李莞深入理解到马屁拍到马腿上是什么感觉,猛地抽出自己的手臂,动作力度之大,差点把李莞摔倒在地上,李崇回身,怒不可遏的对李莞吼道:

“你还知道今儿多亏了我!这是什么地方?衙门!你说你要银两,我给你,你要铺子,我也给你,我不指望你能像别家姑娘那样贞静贤淑,可你做什么事也得有分寸吧。”

李崇的声音大的很,使得他们虽然走出了衙门口,却仍吸引不少守门官差对他们投来注视的目光。

“你一个姑娘家家,跟那些地痞流氓搅和在一起,就算你自己不要名声,可想过会连累家里姐姐妹妹的名声?我今日若是不来,你准备怎么办?跟那帮大老爷们儿蹲几天监牢吗?你可真行!”

李崇的暴怒让李莞傻眼,不是被吓到了,而是觉得有点震惊。

李崇……从来都是醉醺醺,就是清醒的时候,别说像这样大声教训李莞了,他们父女俩连在一起说话的机会都很少。

这一刻,李莞突然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夙愿达成的感觉。从前她倒是见过二伯父教训秀姐姐,虽然秀姐姐哭的跟泪人似的,可那时候李莞还是很羡慕。

爹爹愿意训斥你,说明他还是在意你的。总比你和他说什么,他都敷衍了事要好吧。

李崇情绪十分激动,骂了李莞一长串以后就背过身去大喘气,李莞低头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上前,再次挽上李崇的胳膊,撒娇般摇晃了两下:

“爹,您别生气了,我……”

李莞口中‘知道错了’还没说完,就感觉李崇的手臂要抽走,李莞下意识抓的更紧了些,李崇抽了一回没抽出来,不禁用了更大的力气,李莞毕竟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手里力气太小,一个没留神就给李崇往旁边甩去,失去了着力点,眼看要摔倒在地,还好被什么东西挡了一下后背,才勉强站稳。

李莞抬头仰望,正对上一双深邃冷冽的目光,英俊的五官在阳光下仿佛带着光,这张脸李莞认识,定国公世子陆睿。

出身煊赫,手段强势,先掌大理寺,后为刑部尚书,传闻其人阴沉狠辣,满朝震慑,承德十八年禹王谋反,将承德帝与贵妃张氏软禁行宫,欲逼承德帝退位,多亏陆睿临危受命,调遣五军展开殊死营救,最终将禹王斩于剑下,救出承德帝。

那一年陆睿从定国侯重新晋升为定国公,一年后,帝薨,太子继位,朝臣更替,唯有定国公陆睿历经两朝,圣眷不减,稳坐五军都指挥使之位,但之后两年,这位盛极一时的都指挥使,因护驾而死在南巡半路上,举国哀悼。

李莞盯着陆睿看的时候,陆睿也在打量这个撞到他臂弯里的小姑娘,倒不是因为她绝色倾城,而是觉得她那双黑亮清澈的眼睛,仿佛似曾相识。

“你这女子好生莽撞。”

严朝早就看到这对父女在衙门口吵架,他们声音之大,让人想不听见都难,根本没想管闲事,走过就算,谁能想到那做爹的突然甩了亲闺女,让她往世子爷身上倒去,世子爷什么身手,要想避开的话,也就是挪一两步的动作,那小姑娘摔就摔了,反正跟他们也没关系,可谁能想到,一向冷酷的世子爷居然也有怜香惜玉的时候。

亲自送陆睿出门的知府江舒望也指责李莞:“哪里来的小女子,这般不懂礼数。”

李莞也觉得有点难为情,陆睿把李莞往前推了推,李莞回身,赶紧自己站好,手忙脚乱对陆睿行了个礼:

“多谢大人。”

他们一行人穿的都是大理寺的官袍,玄色底银鱼补下摆海牙波浪纹的官袍穿在陆睿身上,越显得他挺拔如松,高大稳健。

陆睿没有说话,收回目光,头也不回的走了,经过李崇身边时,陆睿见他文士打扮,倒是很有礼数,对李崇点头致礼,李崇赶忙拱手回礼。

李莞来到李崇身后,两父女动作一致的让到边缘,看着陆睿上了一辆马车,十多个穿着统一的大理寺官服的人随在马车后面,一步不歇跟在陆睿身后,保护其安全。

江舒望站在马车底下,跟陆睿继续告别。

那边李莞回过神,小心翼翼往李崇看去一眼,试探般再拉了一下李崇的衣袖,轻喊一声:

“爹。”

李崇眉头紧蹙,第三次从李莞手里把衣袖抽出,冷言冷语:“别叫我爹。看见你就心烦。”

李崇说着话的同时,目光扫过李莞,见她被训神情尴尬,身上衣裙也沾上了不少脏污,头发乱了,发钗松了,一双眼睛清澈中透着狡黠,就像一只被被人欺负了却不认输的小狐狸,柔顺的毛乱糟糟,让人想继续训斥她都有点于心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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