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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情说说案(27)

那头的人睡意惺忪,声音黏糊糊的,一听就是沉睡之中被她吵醒了,但是他依旧下意识的问她:“怎么了?遇着什么事儿?是不是不敢回家?”

他最后一句话突然戳中了她的心窝,像是把她的心口狠狠的攥出一把水来,她整个胸腔变得湿润柔软,声音也变的软软的,不自觉的有些示弱:“哦,你怎么知道?你要不过来接我吧,我在律所门口等你!”

“我怎么不知道,你今天不是去律所了吗,白律师又遇着案子了吧?新闻上都播出来了,我还以为他会送你回来呢,早知道我就早点过去接你!”

苏瑶其实是想吐槽一下的,奈何当事人就在身边,最后在舌尖憋屈了半天的话也没说出来,只是模棱两可的回了句:“那你快点哦,我有点害怕,我也去现场了!”

她兀自和陆霖聊着,全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人身上愈发冷冽的气息,以及握着方向盘渐渐收紧的双手。

到了律所门口,白律师熄火停车,苏瑶抱好自己的包,缓缓的挪动着脚,一点点的往下蹭,白笙安看了一眼她明显水肿的脚腕,眉心几不可察的皱起来,他的手指下意识的在方向盘上胡乱的轻叩,内心格外的纠结,他从来没有遇到过任何可以让他犹豫的事情,说一不二虽然不一定是褒义词,对他来说却是最简单省事的一种习惯,而现在这种情况却毫无疑问的打破了他一贯秉承的原则,所以,他难以抉择。

“白律师?”苏瑶小声的叫了他一声,出声示意他,这车她到底是下还是不下?

“你在这等会儿。”听到她小心到近乎谨慎的语气,白笙安揉揉眉心,终于做了决定,之后也不看她的反应,径直开门下车。

他用最快的速度冲上楼,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急躁,但是心口突突的跳着,总是觉得一刻也不能等待。

办公室里有冰袋,也有活血化瘀的药水,他甚至拿了固定的支板,他不想看她在自己面前一瘸一拐的,这种状态让他无比的厌烦,他宁愿她活蹦乱跳的,之后干脆利落的滚蛋。

下了楼,刚出大厅,他的眼神就急切的扫向停靠在门口的车,只是在看到空荡荡的副驾驶座时,他的脸色一僵,没来由的一阵烦闷,他听见苏瑶在车上给那个叫陆霖的男人打电话了,就在他上楼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她已经跟着那个男人走了。

手里的冰袋渐渐消融,寒意渗进他掌心里,白笙安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东西,又看了看空荡荡的车厢,冷哼了一声,突然有点感谢她的不告而别,否则他该如何应付接下来的场面?

他本就不屑于这些人情世故,所有礼尚往来在他看来都是多余的纠缠,今天之所以会这么反常,多半是因为她的脚伤和他脱不了干系,他必须把这些和他相牵扯的杂乱的关系都剔除了,才能重新恢复轻松自在。

既然她失约在先,就不能怪他不留情面了,深夜任她负伤离开,不全是他冷漠无情,更多的原因在于她自己的选择,与他无关。

想通了之后,白笙安心下释然,随手把拎下来的东西扔进了垃圾桶里,转身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而另一边,陆霖百无聊赖的踹了踹厕所的门,打着哈欠问里头的人:“喂,苏瑶,你掉厕所里了?怎么这么长时间!”

“我腿不方便,不能和腿脚正常的人比,你多担待。”苏瑶边说边往外挪,门一开,陆霖就赶紧猫腰过去搀扶她,嘴上嘟囔着:“呦呵,你提裤子用的是手又不是腿,这理由可真够矫情的!”

“……”这人说话真是越来越口无遮拦了,苏瑶略显尴尬,对于其中的难言之隐实在是不好做过多描述,因此只是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再没说话。

白律师让她在车里等着,也没说是什么事,她不敢贸然打电话催他,他的车门已经自动上锁了,因此她和前来救驾的陆霖只能流落街头。

凌晨的夜湿冷阴沉,不时有裹夹着鸣笛声的大风呼啸而过,苏瑶坐在马路边上,陆霖蹲在她脚边,一边哆嗦一边给她敷脚脖子。脚腕上凉凉的,似乎没有刚才那么肿胀难受了。苏瑶望了望依旧空无一人的大厅,回过头瞧着陆霖,苦中作乐道:“哎呦喂陆少爷,不就是穿了你的外套吗,至于冻成这个样子吗!要不还你?”

陆霖吸了吸鼻子,毫不客气的冲她翻了个白眼:“摊一样!摊一样行不行!要么光拿这冰疙瘩,要么光脱衣服,你让我脱了衣服捂这冰疙瘩,能暖和吗?”

“嘿嘿,开玩笑的。”苏瑶试探性的摸摸他的脑袋,见他没有反抗,又摸了两把:“别生气,别生气!”给你顺顺毛。

“怎么样?还疼吗?”陆霖对于她突然的温情很受用,不自觉收起了张牙舞爪的模样,变的格外乖巧。

“嗯,好多了。”苏瑶又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大厅,轻轻的叹了口气:“我们走吧,白律师估计不下来了。”

“嗯,走。”陆霖神色一顿,面上没有表现出不满的情绪,心里却愤愤不平,他连夜赶过来,看着她肿的小腿一样粗的脚腕,除了心疼就是无奈,白律师就算再不通人情,基本的礼节总该有吧?就这么放任她一个女孩子受伤之后大晚上独自回家?况且她还亲眼见了案发现场,又吓得不轻,于情于理,也不能弃之不顾。

他几次想开口劝她辞了这份工作,他能替她找到绝对轻松但照样能体现她价值的工作,可总是怕她忌讳自己的身份,不敢说出口,所以只能继续忍耐着。

因为车送去修理厂保养了,陆霖是拦出租车过来的,这大半夜的总算又打到了车送她回家,半路送她去医院看了看,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软组织挫伤,没伤到筋骨,敷点活血化瘀的药就好,最后给她打了个支架,两人这才安心的回了家。

送她到家门口,陆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住说了句:“要不辞了律所的工作吧,太辛苦了!倒不如你安安分分的画画,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做什么。”

苏瑶正要开门,手上的动作一滞,心知他这话并不是在开玩笑,所以收起了脸上的笑意,正色道:“你也知道,我不单单是为了这份工作,我是因为喜欢白笙安,所以才愿意做相应的牺牲,于我而言,这是值得的。”

“……”那我的心意呢?对你来说,又值不值得?如果我说因为我心疼你,舍不得你受这份罪,吃这样的苦,我的这份心意又值不值得你舍弃那些卑微的追求?

后面的话陆霖紧咬牙关没有说出来,沉默的看着她坚定的眼神,最后苦笑一声,他的心意她从未看见过,在她心里,他哪抵得上白笙安的一丝一毫,哪怕是仅靠小说作品维系的飘渺的感情,他也没有半点竞争力。

“好了,早点睡,明天请个假在家休息,按时敷药,有需要随时打我电话,我过来照顾你。”

“嗯,今天辛苦你了,你也快回去吧,一会儿天都要亮了。”

两人简单道别,苏瑶才一瘸一拐的回了家,爸妈都睡了,她也没敢开灯,摸黑回了房间,简单洗漱之后,她习惯性的关了灯准备睡觉,只是当光明瞬间消失之后,在黑暗里蛰伏的恐惧就又争先恐后的袭来。

空洞浮肿的眼球,腐烂露骨的伤口,诡异扭曲的左脚,所有她好不容易暂时忘却的场景又重新浮现出来,没有光线之后,恐怖的越发直接,她后背直冒冷汗,哆嗦着赶紧重新打开灯。

亮着灯,她把被子裹的严严实实,紧紧的贴着墙根蜷缩着,一闭眼,又总是觉着那具尸体会挣扎的爬上她的床,或者会从天花板掉下来,扑在她身上。

她心口突突的跳,不敢闭眼,虽然累到极致,但依旧强撑着让自己瞪大眼睛,到后来实在撑不住睡了过去,却不可避免的做了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