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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动天下(583)+番外

作者: 决木 阅读记录

何定却不忙开口,往四下里转过一圈,方才回来桌前坐定,先致过歉意,才又说道:“这些年朝中变故,我人虽处江湖,却也听说了不少。今日进城时更被盘问许久,这京中的天,恐怕是真要变了。”

姜涉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战事正炽,是要查得严些。”她把性子耐下,未急着发问,只先顺着何定的话往下聊,要看他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何定注视她良久,忽然摇头失笑,叹道:“如令始终这么沉得住气,若换了安达在此,非得揪着我的领子,叫我莫再故弄玄虚。”

姜涉不置可否,只在心底苦笑。她却不觉这值得称叹,若她不是这么沉得住气,也许当年早已杀了阿鲁那,那么何来今日凉州之患?若她更加果决,也许年前亦已杀了邓衮,不再由他逍遥法外蛊惑君心。

她不答话,何定也不多言,只道:“如令既不发问,那我便开门见山,豫青祸起,如令以为其罪在谁?”

姜涉心中微微一惊,何定从来最是冷眼旁观,言辞从不犀利,今日这话里隐隐却有直指昭宁帝之意,难道当真是经过一番游历,已彻底变了个人么?

平心而论,她深知根结仍在昭宁帝身上。若不是他对邓衮偏听偏信,催逼各州府敕建祭天坛,豫州知州也不会好大喜功,不及时上报灾情;若不是前些年杜国丈独大,近年又有邓衮一党猖獗,朝中也不至于贤者缄默阿谀者在位,闹得一派乌烟瘴气;若不是朝纲不振,地方上官员又如何会肆无忌惮疏于练兵,叫区区农民起义就打得毫无招架之力……若是这大树果然将朽,其初溃烂在根,昭宁帝,才是最大的贪蠹。可她现在说不到昭宁帝身上,纵然她心底对他再多怨愤,终究是君臣有分。

她淡淡道:“是知州玩忽职守之过。”

何定忽然冷笑,“难道连如令都这样认为么?”

姜涉默然不语。

何定忽地长叹一声,“是我失言了,如令身在京中,当然不知豫州之事。只是我自豫州来,最是清楚,非是豫州不曾上书,根本是皇上弃豫州于不顾。”

“什么?”饶是姜涉也震惊过甚,“镇之此言何意?”

何定叹道:“如令以为皇上当真不知豫州饥荒么?皇上他知道得清清楚楚!可他就一心念着他的长生不老,只催着建造祭天坛,将豫州的折子留中不发。”

“岂会如此?”昭宁帝再多荒唐,也不至将人命视作儿戏,她实在是不能信,“镇之休要妄言。”

“我倒也盼望是我妄言。”何定但只冷笑,“其实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不敢相信,这些年在外行走,方知这朝纲已败坏到何等地步,民不聊生,难怪杜承玄如斯愤懑。且就算如令你不信我,也请试想一想,豫州大大小小多少府郡,凭他知州一人就能只手遮天么?就算他知州压下折子,可难道豫州上下皆沆瀣一气,当真流不出一点风声吗?再有,年初南地大雪成灾,若非秦姑娘揭露出邓衮嘴脸,皇上可曾想要赈济?”

姜涉道:“那时终究是太子病重,陛下忧急心切……”

“这话如令自个儿信吗?”何定看着她的眼睛,无奈地摇了摇头,“就算真是如此,后来明知邓衮有罪,又如何还能任由他苟延至今?”

姜涉忍不住要回避他的视线,“但事到如今,孰是孰非也已不紧要,当务之急还是尽快平了豫州之乱。”

何定却咄咄逼人:“不错,往者不可追,但以后呢?今日是豫州不得已反了,明日便能是湘州不堪搜刮揭竿而起,难道我辈终日便只得亡羊补牢么?积羽沉舟,群轻折轴,如令难道就眼看着我大兴社稷毁于一旦?”

姜涉霍然起身,“为人臣者,自有人臣本分。镇之,你莫再多言,否则我便要送客了。”

她不愿猜度何定这些话后的用心,无论如何,昭宁帝恐怕当真时日无多了。今天所见的那青年人形容尚还历历在目,已宛若行尸骷髅,一旦王御殡天,将来,总是好过今日。

何定亦随着她站起身来,竟说出她的心声:“陛下身体已是强弩之末,太医说了,怕是熬不过年底……”

姜涉心里一冷,急道:“镇之慎言。”

何定却并不听她,仍在侃侃而谈:“而今太子薨逝,请如令试想,陛下百年以后,何以为继?”

“此事非是为臣者可以妄议。”姜涉隐隐已猜着了他的意思,手已按在机关之上,将要把暗室打开,“镇之,恕我失礼,不能留客。”

何定没有动,声音十分平静:“如令,我从前也信了家父的话,总想着虽则陛下任性妄为,但也未至荒唐亡国,等到太子即位,定能还天下一个河清海晏,我觉得杜承玄那般做无异于以卵击石白费力气,但我现在才知道,其实是我错了,我根本就没有资格瞧不起他,纵然他的做法或许是偏激了些,可他总算曾尽过全力,日后九泉之下,也无愧于我大兴历代主君。反观我等,个个袖手旁观,吞声不敢言,还以为自己寻着了上上良策,终致贪蠹不能除,奸佞势益大,养虎为患,积重难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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