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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重锦官城(100)+番外

等她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登时羞窘难言,正要将蔺效推开,却听常嵘在外低声道:“公子。”未叫世子,显是为了掩人耳目。

里头两个人动作同时顿住,静了片刻,随即飞速分开。

沁瑶身上一阵阵发热,手抖得无法抬起来整理鬓发,羞恼得无地自容,惟恐常嵘方才已看见她和蔺效的情形,又暗恨蔺效孟浪,忍不住恨恨瞪他。

蔺效自知莽撞理亏,不敢转头看沁瑶,只带着恼意道:“何事。”

常嵘听蔺效声音沙哑,全不像往常那般清澈,不由有些奇怪,因不敢在走廊内回话,只好掀帘入内。

谁知一进来扑面而来一种热感,仿佛比外头还要热闷几分,好生不解,忍不住抬眼打量一眼世子,见他脸红的厉害,气息也有些紊乱,心里头隐隐猜到了几分,脸刷的一红,暗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这下他眼睛更不敢再往沁瑶那边瞧了,头垂得低低的,恨不能自挖双目,回道:“方才我们上二楼抓那名叫春翘的女子,谁知刚上去,那女子却已经带着婢女跑了,我看那楼还有另一个楼梯出口,便顺着那出口里外追了出去,可左右找了许久,怎么都找不见那女子的踪影了。”

他话音未落,窗外忽传来一阵阵惊骇的尖叫声,似是从湖内传来,沁瑶心突突一跳,忙转头往外看去。

第77章

湖上不知发生了何事,几处画舫的船舷上都站满了人,挤做一堆,仓皇地对着湖面指指点点,除此之外,仍不断有画舫里的游人从船舱内奔出来,探头探脑往湖中看。

湖畔的游人仿佛也听到了动静,纷纷疑惑驻足,终于有人看清湖中情景,捂着嘴发出一声尖叫,吓得离岸而逃。

沁瑶极力看了一会,终于辨认出湖中飘荡着一样东西,看不清具体轮廓,但显然所有人的失态都源自于此。

蔺效也到了窗前,皱着眉头看着湖面,对常嵘道:“去看看出了何事。”

常嵘本正伸着脖子好奇地往窗外看,闻言忙应了声,退了出去。

屋内重又恢复静默,沁瑶虽然注意力仍放在南苑泽的湖面上,但察觉蔺效的澜袍重又贴近自己的裙裳,相触时发出沙沙的声响,忍不住身子一僵,想起方才情形,脸上作烧,难以言状的羞恼。

蔺效耳后也一阵阵发烫,见沁瑶神情别扭,不肯转头看他,心里叫苦不迭,暗悔自己方才不该失态,好端端唐突了她,想着用话哄她转圜,可喉结动了动,又觉得方才自己的行为简直辩无可辩,不怪沁瑶不肯理他。

好一会,蔺效终于小心翼翼地打破沉默,低声道:“阿瑶,我——”

他刚一开口,腰间赤霄忽然发出一声低响,两个人均是一怔,蔺效尤其错愕,自上回罗刹之事以后,赤霄已经很久没有自鸣报警了。

疑惑了一会,两人脸色微变,齐齐看向窗外,沁瑶启了天眼,一眼便看见平静的湖面下分明有煞气涌动。

沁瑶看得心惊肉跳,失声道:“湖里有东西!”说完,转身便往外跑,想尽快赶到湖边,以免那水中之物作怪。

蔺效怎肯让沁瑶独自犯险,两人到了楼下,正好遇见常嵘,常嵘面色极为难看,见了蔺效和沁瑶,忙道:“南苑泽里发现了一个死小孩,那孩子不知死了多久,突然从湖里冒了出来,浮在水上,身上白得像纸,好生吓人。”

沁瑶听了这话,更不耽误,急急奔到湖边,极力分开人群聚集之处,往湖中眺望,果见不远处的水面上飘荡着一具浮尸,可惜离得太远,看不清相貌。

众人惊悸之余,议论纷纷,有人道:“也不知是谁家小孩,就这么死了,爷娘知道了得多伤心啊。”

旁人接话道:“南苑泽自挖建以来,多年来从未死过人,这孩子看着也不小了,怎么好端端地就跌到了湖里?而且我以前也见过溺死的人,通常都是脸上乌黑,尸身肿胀得不像话,全不是这小孩的死状,你们瞧,尸身颜色也太白了些,活像被人给放了血。”

听了这话,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恐的低呼,那人没想到自己的话会产生这样的效果,自己反被吓了一跳,忙又道:“我不过胡说几句,全做不得准的,反正一会官府就来人了,到时候验了尸首,自会有定夺的。”

沁瑶这时暂且顾不上湖中尸首,只凝神看向水底,想这孩子的死多半与湖中之物脱不了干系,无论如何都要抓住那邪物。可无论她怎么瞧,湖面下都平静无澜,再看不到方才那股缓缓游移的煞气了。

莫非那邪物已经逃了?

她又惊又怒,忙抬头打量湖畔一圈看热闹的人群,见人们仍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堆,维持着方才在楼上看到的那个阵型,数目不见减少,也不见散乱,更是疑惑,若那邪物是有形之物,从水中出来,势必会造成不小的轰动,不会像现在这般全无动静。

可若那邪物是无形之物,又是怎样做到在烈日下从湖中来去自如,而不魂飞魄散的?

蔺效到了近旁,一眼便瞧见沁瑶站在湖畔极力踮脚张望,整个身子几乎已半踏进湖中,心中一惊,忙上前揽住她,道:“小心跌下去。”

沁瑶这时顾不上难为情,眼睛仍紧紧盯着湖面,脑中一个劲的猜测种种可能,想了许久,忽冒出一个念头,转头看向蔺效道:“世子,南苑泽虽说是内湖,可你知道先皇当时令人挖的时候水源从何处引来吗?”

蔺效略一沉吟,道:“长安城内自古并无水源,听说当时祖父为了在城中造内湖,各处亲自察看了许久,后来特选了城南这处低洼地做内湖,水源听说是从长安城西郊挖了水道引来,但具体的情形我也不甚了了。”

“长安城西郊?”沁瑶怔住,“难不成是五牛山脚下那条仓恒河?”她原本不知道五牛山附近还有水源,上回看了长安地图,才知道五牛山脚下有条仓恒河,这条河从西往南,绕着长安城一路蜿蜒,最后抵至玉泉山脚下。

蔺效见她神色凝重,知道她不会凭空有此一问,便耐心解释道:“我不是很确定,但从长安城周遭的地形和南苑泽当时的施工情况来看,多半便是仓恒河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熙攘,疾行而来一群官吏,原本聚做一堆的人群忙极有默契地分开两边,好让官吏们毫无阻碍地到得湖畔。

这群长安府的官吏行起事来还算有章法,很快便有两人解了湖畔系在树上的一叶小舟,划到湖中,用竹竿将那尸首拨到船旁,又放下一个巨大的网兜,两人合力将尸首捞到床上。

船行回岸边,空气中蔓延开一股浓浓的腥臭,人群发出此起彼伏的呕吐声,没人再有心思看热闹,都白着脸避开老远,只留下几个胆大包天的,虽然含着畏惧,但抵不过好奇心,仍试图探身地往网兜中看。

“去去去——”岸上几名府吏扶着刀驱赶人群,将那几个不知死活的赶出去老远。

到了蔺效和沁瑶身旁,见蔺效神情冷淡,正要吆喝,忽一眼瞥见蔺效腰间的蛟龙玉佩,张了一半的嘴忙又闭紧,细觑着蔺效看了又看,虽没认出是哪路神仙,但到底没敢出声,转头又去别处驱赶路人去了。

沁瑶本已做好被赶走的准备,万万没想到府吏会如此行事,忍不住偷偷瞧一眼蔺效。

蔺效感觉到沁瑶瞬间将他当作神器的眼光,不免有些哭笑不得。

虽然府吏有意放水,但众目睽睽之下,沁瑶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施法验尸,只趁府吏们将尸首从网兜中剥露出来的功夫,踮脚往尸首上细细扫去。

这一看,这才发现死的是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因在水里泡了许久,面目已有些模糊肿胀,但仍看出得形容清秀,身上衣裳也十分华贵,一张脸白得像纸,连嘴唇都毫无血色,按理说在水中溺亡之人,七窍总难免会溢血,这少年脸上却干干净净,一无血渍。